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坑不哭你算我输[快穿] 作者:一身 文案: 计笑之三岁的时候,给她算命的老师傅因为一句“这个娃娃命里带煞”,被她那护短的奶奶抄着小板凳撵了三条街。 计笑之六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和他们家的房子,被一场雷火烧了个干净。 计笑之跌跌撞撞活到二十岁,把人间的坏运气差不多都经历了一遭,硬是扛了过来。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小哥哥,然后被强行绑定上了叫做一个“坑的就是你”的系统。 …… 每一个世界上,都有那么一个人,有着令人艳羡的运气,一辈子顺风顺水,享尽尊荣富贵。同理,也总有一个人运气特别背,基本上干啥都能倒霉,当然,他们绝大多数都活不了多久就挂了…… 出现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其实只是人类投胎系统出了BUG的缘故…… 千年难遇的“超级命硬倒霉蛋”计笑之被选中,穿越到每一个世界的倒霉蛋身上,蹭掉那个“超级幸运儿”的运气,维护系统的平衡。 说白了,就是去做个扫把星。 计笑之:“小哥哥,你会陪我一起吗?” 小哥哥【冷漠脸】:“你死了的时候,我会去收尸。” 计笑之:…… cp:行动派煞气少女×神出鬼没睁眼瞎 新文(现言)《心上有锋芒》正在更新中,求个收藏~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计笑之 ┃ 配角:纪融 ┃ 其它: ==================   ☆、阴差阳错的“兄弟”(1)   计笑之拎着一篮菜,穿过菜市场和居民区的那条马路时,身边那辆本来已经快要停下来的小轿车突然一个加速,朝她猛冲过来。   计笑之蹭地往前跃了一步,车身险险蹭到她的菜篮子,本来就有些沉重的篮子在巨力的撞击下脱了手,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栽倒在地,里头的茄子菠菜西红柿统统被甩了出来,然后被车轱辘无情地碾压成一摊花花绿绿的汁水和菜泥。   死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计笑之还没来得及为她的蔬菜们默哀,小轿车的车窗就缓缓放了下来,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巴掌脸。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形地一撞。   “你……”计笑之刚想说什么,那个女人突然间就凶巴巴地先扯开了嗓子。   “对对对,我就是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我就是把你的东西撞翻了!”女人的声音和她那锥子下巴一样,尖利到快要刺穿计笑之的耳膜:“怎么地,你来打我啊,哼——开不起车的乡巴佬——”   小轿车扬尘而去,留下“开不起车的乡巴佬”计笑之站在原地,半张着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嘴,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无奈地转身走人。   趁天气好,难得勤快地出来买一回菜,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吃外卖。   唉……命啊……   感叹着命运无常的计笑之一路上闪避开了两个从天而降的花盆,一只穷凶恶极的黑狗,最后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小区门口。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计笑之小心地站到保安亭边的空地上,低头看看脚下的台阶,抬头望望天,确定不会发生突然有车冲上来或者是再有什么砸下来的惨剧之后,才放心地掏出了手机。   她的手机是十年前最火的那一款,现在的价格和老人机差不多,倒不是计笑之买不起更好的,只是……丢起来太快。   别人的手机是高档耐用品,她的手机就是快消品。   电话是计笑之的小闺蜜罗霜打来的,计笑之刚刚摁下接听键,罗霜的咆哮就破空而来:“计笑之,你个混蛋,说好今天来看我比赛的呢?!人呢?啊?”   计笑之手一抖,声音听上去倒还算镇定:“那什么,哦,我忘了。”   其实没忘,还巴巴地记在心里了,罗霜这个小丫头为这个舞蹈比赛准备了大半年,计笑之怎么可能忘。   但是她总不能告诉罗霜,自己不去的原因是害怕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倒霉吧,毕竟舞蹈比赛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输赢倒还罢了,万一罗霜因此摔坏了哪里,她可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不好意思啊……我,我改天请你吃饭。”   计笑之暗骂自己“狼心狗肺”,却还是不得不把这个蹩脚的理由继续了下去。   电话那头,罗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个混蛋计笑之,那支舞就是跳给你看的,你不来我跳个屁啊,我要退赛——”   “赛——”后面的字计笑之就没听见了,因为突然间,她的身边风一样地跑过一个黑衣男子,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又风一样地跑远了。   计笑之心里本来就有火,被这个不长眼的小偷一激,更是气极,当下就追了上去。   她追小偷的经验丰富,先环顾四周,见此时附近并没有什么青壮年男子,知道自己就算大喊什么也没用,还会白白消耗体力。她便极快地调整好呼吸,开始暗暗加速。   被偷的计笑之很老练,那小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菜鸟,不然也不能对着保安亭边上那只硕大无比的摄像头就出了手。此时那小偷听不见身后人叫唤,反而觉得心虚,脚下步伐渐渐乱了起来。   没过多久,计笑之就赶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顺着力道一甩,瘦巴巴的小偷就跟她之前那命运悲惨的菜篮子一样,被狠狠摔在地上。   计笑之从小就倒霉,而且是属于那种自己不犯错,无端祸上身的超级倒霉鬼,因此也从小练就了超出常人的“躲闪技能”和“逃跑功夫”。   当然,逃跑功夫用来追人也是一样的得心应手。   可怜的小偷胳膊先着了地,痛的龇牙咧嘴,还没喊出声来,计笑之一脚就上来了。   要是放在平时,计笑之还会观察一下再上拳脚,只是今天她心情比较坏,因此也就没了那个耐心。   小偷眼里狠厉之色一过,顺势抱上她的脚,用力一个翻身——   计笑之重心一歪,竟然直接被他给掰倒了。   小偷乘胜追击,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就要刺过来。   只可惜他心乱,手也不稳,这本来只是打算用来吓一吓计笑之的刀子,竟然直直地往她的咽喉方向刺了过去。   计笑之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以为自己这下真的是要死了。   锋利的刀刃已经在眼前了,冰冷的金属光芒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颤。   计笑之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计笑之感到身上一轻,然后就听到小偷“嗷呜”一声惨叫。   可能真的是疼的厉害了,小偷的那声叫唤透着那么点返祖的意思。   计笑之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过了几个念头,身体倒是飞快地爬了起来,再一看,小偷呈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躺在地上,翻了白眼,脑袋磕在路边的花坛边缘,有暗红色的血从他的脑后流了出来。   啧啧,出手真狠啊。   计笑之移开目光,看向一边那位出手相救的大兄弟。   他个子很高,身材偏瘦,气息内敛,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除了长的有点好看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计笑之投来的目光,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幽深,带着微微凉意。   计笑之到了口边的一句谢谢,在被他扫了这么一眼之后,竟然再也没法说出口。   有点诡异。   随后,计笑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像被固定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   “滴——绑定成功,即将前往任务一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定位地点,世界003。定位目标,孔岳琪。”   冰凉而陌生的机器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计笑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到来了……   ☆、阴差阳错的“兄弟”(2)   这是一间小小的废弃的柴屋,门歪窗斜,灰尘漫天。阵阵冷风卷着碎雪从缝隙扑入屋内,冲散了柴屋内仅有的一点热气。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抱着膝,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墙角,她的身上披着脏兮兮的破褥子,把本来就瘦不伶仃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微微仰起的小脸上有脏污的血迹和泪痕,一双乌黑的眼睛失了焦,呆滞地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   她……已经没气了。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人大力地踹开,门口传来女人一叠声中气十足的骂:“该死的发了狗瘟的东西,再敢进来咬老娘养的鸡,回头就把你下锅——”   这是个胖胖的,烫着波浪卷的中年女人,身上裹着一件紧身的灰色的羽绒服,愈发显得身材如同桶一般粗壮。   听着越来越远的狗叫,女人又骂了一句“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才觉得心里舒坦起来,好像那句话当真应验在邻居家那个比她瘦而高挑的妇人身上,把她变成一只恶心的、浑身冒着臭气的癞皮狗了。   她一只手里端着一碗饭,饭已经凉了,上头零零星星地铺着两根可怜巴巴的菜叶子和一小块肥肉,就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肉疼地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了,嫁了个拎不清的老混账,摊上这么个破事……替别人家养娃,哼,真不知道能讨来什么好了……”   当然,好在那“拎不清”的老混账前两年已经死了,这小丫头也算是物尽其用,伺候那几个进城回来有了钱的大爷们,给她赚了不少钱来。   等到再过两年,这小丫头身体长熟了,能给她赚的钱就更多了……   这胖女人一面浮想联翩,一面扭腰摆屁股地往里走,等走到了小姑娘的面前,对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又开始琢磨道:“都说人家好瘦巴巴的那一口,所以到底是不能把她养的太胖了。”   这句话给了她“充分的理由”,胖女人的目光落在手里那碗饭上,没再犹豫,把那块肥肉拈到了自己的嘴里,心虚似的瞪了那小姑娘一眼:“你看什么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可惜小姑娘依然僵硬地望着房梁,眼珠转都不转一下,整个人看上去竟然一点活气都没有。   胖女人终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来,她放下碗,试着推了小姑娘一下,小姑娘本来就瘦小,被她这么用劲一推,整个人晃都没晃一下,直接倒在地上。胖女人再伸手放到她鼻子下面,几番试探,终于确定她已经死了,当下吓得“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脸上的肉都颤抖起来:“这这这……怎么死了……怎么办……”   她语无伦次了一番,过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刚准备冲出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来把小姑娘的眼皮粗暴地一抹,让她闭了眼。   乡下人家都觉得死不瞑目是一件极其不吉利的事,再说,她看着那样直愣愣的大眼珠子也觉得怪渗人的。   ……   计笑之是被活活冻醒的,她刚刚经历了一番活活能把人弄吐了的颠簸和旋转,耳朵边上还有机械的声音叽叽呱呱个不休。她一脸懵逼地听了半晌那恍如天书一般的“设定”,终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可惜她一路被晃得想吐,什么反应也没来得及做,那声音的来源似乎据此判定她没听懂,又叽叽呱呱地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真是……折磨啊,计笑之果断在聒噪和一波又一波的“旋转跳跃”中选择晕了过去。   等醒来,她就发现自己躺在这个四下漏风的小屋子里头了。周围很安静,那个自称为“系统”的无形无质的怪东西也像是终于说累了,闭了嘴。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和难受,干脆就躺在那里,一边享受难得的清净,一边把自己混乱的思绪捋了一番。   “所以说,我就是个非常稀罕的大倒霉蛋,然后被你们那劳什子破组织给选中,穿到各个世界死掉的小倒霉蛋身上,做扫把星,专门蹭人家好运?”过了一会儿,她弱弱开口,:“那什么,我能拒绝吗?”   “能。”   “真的?”计笑之眼睛一亮,一个翻身就坐起来,这个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这具身体上的一堆伤口,疼的她差点叫出声来:“那我拒绝!你送我回去吧!”   “宿主真的决定好了吗?”系统慢悠悠道:“强行终止任务将被视为任务失败,将会接受减少运气值的惩罚——由于宿主本身运气值为0,运气值减少意味着……死亡。”   它把一个“死亡”说的轻描淡写,计笑之翻了个白眼。   沉默半晌,她忍不住吐槽道:“我觉得你们这属于强买强卖。”   “原则上是遵循你情我愿的准则,只不过有相应奖惩措施罢了。”系统死皮赖脸地狡辩,似乎是察觉到计笑之强大的怨念,它赶紧转口又安慰道:“其实宿主大可不必担心,好好做任务,从任务对象身上获取的幸运值都归宿主所有,等宿主完成所有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宿主就会变得超级幸运了!”   “……”还是强买强卖。   计笑之是个务实主义的人,既然反抗无效,便果断地丢了想头,环顾四周开始判断自己的处境。   “宿主可以开启系统面板,查看所处现状和任务对象等任务详细信息。是否现在开启?”   “开吧——等一下!”计笑之话说到一半,突然间闭了嘴。   她恍惚间听见有脚步声从远而近地传来。   来不及了,有人来了。   计笑之一皱眉,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个死人,索性就地一躺,准备随机应变。   ……   胖女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面追着她跑,一面着急地问:“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叫程思涵,在县城的中学念高二,这两天才回村里过寒假。刚刚他在同学家一起写作业,谁知道他妈直接就冲进他同学那屋里把他给拉了出来,连句解释也没有,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那个臭……臭丫头死了。”胖女人终于在柴屋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定,扶住柴屋的门,急急道:“你……帮我一把,我们一道把她找个地方……埋了……”   她自顾自地说话,没有注意到她家儿子突然发白的面色和颤抖的嘴唇。   “妈?你说什么?小琪她死了?!”程思涵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他一边说着一边冲进了柴屋,停在小姑娘那蜷成一团的小小身体边上,愣了一愣。   然后他蹲下身去,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脸。   这张脸很熟悉,可是又狼狈得陌生,触手冰凉。   “妈,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他的声音像是压抑的嘶吼。   身后的胖女人被儿子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掰扯他:“你别摸死人脸啊,多晦气,快快快让开……”   她的力气很大,程思涵被猛地拽了开去。   而那破褥子上,躺着装死人的计笑之刚被程思涵的手摸得脸发痒,死命地克制住自己不能笑,可是到底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正好弯下腰准备把这丫头用褥子裹起来扔掉的胖女人听见这笑声,浑身一僵,缓缓地把目光移向计笑之的脸。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本来已经死透了的小丫头,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向她绽放了一个非常夸张的,诡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经济发展水平参照二十年前的中国。   ☆、阴差阳错的“兄弟”(3)   孔岳琪,12岁,安和县孔家村人。   爹死娘改嫁,孔岳琪三岁开始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她爷爷过世了,邻居家程大爷想着这好歹是自己多少年的老兄弟的孙女,就把她抱过去养了。   谁知道自打孔岳琪进了他家,程大爷的老婆宋珍——也就是那个虐待孔岳琪的胖女人一心觉得孔岳琪晦气,因此对她相当刻薄,但碍于程大爷的存在,不敢在明面上怎么样,还是照给吃喝照让上学。   孔岳琪十岁的时候,程大爷脑溢血走了,孔岳琪再傻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了,就想跑,谁知道这傻姑娘自己跑就罢了,她一心想着宋珍对程大爷不好,还想带着程大爷的骨灰盒一块跑。   她于是就趁着半夜去堂屋偷骨灰盒,这骨灰盒没偷到,自己脚下被什么给绊着了,哐里哐当地摔了个跟头,闹出的大动静就把宋珍给弄醒了。   孔岳琪被当场抓住,挨了一顿往死里打的猛揍,要不是程思涵给拦着了,恐怕当场就能被打个残废出来。   孔岳琪从此过上了悲惨的生活,没学上就罢了,也没好饭吃,还被从厢房赶到柴屋去住。宋珍拿她当地里的牛,当看门的狗,当发泄的对象,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折磨的精神恍惚。   后来,宋珍不知在哪听说村里那个早年进城做生意,赚了大钱的老男人想找个把小姑娘玩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孔岳琪,当下把她收拾收拾送了过去。   那男人想找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想到宋珍给他送了这么个还没怎么发育的小娃娃,有点哭笑不得,正准备赶她回去,却在门口看到孔岳琪那张俊生生的小脸,还有那怯怯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神使鬼差地就把她给留下了。   原来那男人其实只是早年事业小有成就,后来却挨不住大城市的灯红酒绿,黄赌毒都沾上一点,很快把一点钱给败光了,这才灰溜溜地回了家乡。   他结过婚,后来妻离子散。现在老大不小的年纪,找个城里姑娘吧,人家看不上他,找个村妇吧,又觉得配不上自己这“半个城里人”,就一直单着,只在想泻火的时候找几个爱慕钱财的干净丫头玩玩。   那男人在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身上发现了新的乐趣——虐童。他多年的自卑和自傲的矛盾,终于在这把邪火烧上来后一发不可收拾,拿香烟烫,拿枯柴抽,拿脚踹,然后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开心。   他发泄了胸中的郁闷,从此又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了不起的男人了。   程思涵在县城上学,很少回家,就算偶尔回家了,宋珍也会把孔岳琪关在柴屋里不许他们接触,因此程思涵一直不知道孔岳琪的遭遇。   而孔岳琪也不敢向宋珍控诉那男人虐待她的事,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孔岳琪只能偶尔在梦里见一见程大爷时,对他哭上一会儿。   只是这股小小的,软弱的悲愤在日日夜夜中积攒,终于在那男人喝醉后粗暴地扒开她的衣服欲行不轨时积聚到顶峰,孔岳琪爬到墙角拿了一瓶啤酒瓶砸了他的头——其实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呢,那男人连血也没流。但是他被激怒了。   孔岳琪的下场是遭受了更加凶残的侮辱。最后她被塞到冰冷的柴屋去,小小的生命终于在雪夜里失去了气息。   ……   虚空中的屏幕慢慢变成透明,原主的故事已经讲完,计笑之倚靠在床边,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用“诈尸”吓了宋珍一跳后,险些又被捶一顿,但是程思涵这个平时文文静静的男孩子却突然间情绪爆发,在他那句真心实意的“你要是再敢这么对她,我就带她走。”的威胁之下,宋珍只能暂时答应了儿子的要求——让她上桌吃饭,进屋睡觉,并且不再打她。   只是程思涵不知道的是,他这样做,只会让宋珍对孔岳琪的怨恨更深,等他回学校之后,孔岳琪会受到更大的折磨。   “回顾完毕,是否查看任务目标?”系统的声音响起。   “不了,以后再说。”计笑之终于从那种悲恸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中,有雪在悄声无息地下着。   “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情做。”计笑之爬下床,自言自语道。   计笑之走出厢房,摸索着穿过堂屋,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宋珍的房间,然后从她的床上轻轻地拿走那件厚实的羽绒服,再踮着脚,踩在她呼噜声的节拍上,小步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一片漆黑的堂屋里头,挂钟沧桑地响了三下。   凌晨三点,计笑之站在程家的门口,弯下腰,把那过长的羽绒服下摆在小腿边打了一个结。   她的面色很平静。   凌晨三点二十分,计笑之到了那个男人的家门口。她的身后有浅浅的脚印,但是很快被新雪遮掩住了。   “我从前二十年其实过得挺憋屈的。”她突然说。   “嗯?”系统一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说这个世界和我的那个世界是平行时空是吧。”   “对……”系统突然间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是平行时空,我现在也不是计笑之,而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小倒霉蛋。”计笑之叹了一口气:“那我偶尔放飞自我一下,也没问题吧……瞧你怂的,我有说我要干什么吗?”   “你……你想干什么……”   这个宿主果然不是一般人,系统绝望地想着,她虽然没说自己要干什么,可是系统知道她刚刚从程家出来的时候,从窗沿上顺了一盒火柴,又从厨房把油壶拿来了。   “那人想侵犯孔岳琪,是因为被查出来感染了艾滋病?”   “是……”   “真是个人渣。”计笑之冷笑一声:“我送他去地狱,没意见吧。”   “……”有意见也没用吧。   能不能解绑啊卧槽……系统无声地呐喊。   计笑之从半开的窗户爬了进去,她的动作很轻快。   ……   “幸运的人各有各的造化,不幸的人下场却差不多。”   “去他娘的差不多……”   空旷寂静的田野上,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语气却是老气横秋。   系统非常没出息地在计笑之把油泼上那男人的衣服时,强行让自己暂时死了机。   所以此时计笑之没有听到它的回答。   “我跟你打个赌,我猜宋珍就算猜到了也不会报警,你觉得呢?”   她的一只手里抓着那只已经空空的油壶,一张小小的脸,笑的像朵伤痕累累的小花。   雪在她的身后静悄悄地下着,掩盖住屋檐和田野,也掩盖住了旧年的罪恶往事,掩盖住曾经的一个小女孩弱弱的哭声,掩盖住了一团熊熊燃起的大火……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纯洁的白色。   ☆、阴差阳错的“兄弟”(4)   计笑之坐在墙头上,眯着眼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大太阳。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蓝色棉衣,头发和小脸也收拾的干净整洁,虽然脸上还有很多淤青和伤痕没有消散,但是整体看上去活泼而精神,和几日前可怜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宋珍昨晚就带着程思涵回了邻村她自己爸妈家,把计笑之一个人留在了程家。   说起宋珍,计笑之有点感慨,她知道宋珍不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可是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蠢上不少,自己都把杀人嫌疑弄得那么明显了,宋珍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倒是在第二天早晨插着腰在院子里大骂了那个“半夜偷偷摸进她家,偷了她最贵最好的那件羽绒服,又顺走一盒火柴和一壶油”的,品味独特而又不知所谓的“小偷”一番。   计笑之听她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时候,笑的险些跌了个跟头。   宋珍甚至连东西被偷这件事情都没怀疑上“孔岳琪”,更不要说把这件事和同一天晚上在被窝里给活活烧死的那个混蛋联系在一起——因为“孔岳琪”在她眼里完全就是个懦弱胆小的倒霉孩子,就连偶尔奋起反抗,也不过是个“失败而可笑的蹩脚逃跑计划策划者”和“砸人都不敢用劲的软蛋”罢了。   计笑之坐着的土墙下面,一群鸡也在沐浴着大好阳光,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这些鸡都是“孔岳琪”给养出来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活计却干的很好,这些鸡一只只被她喂得油光水滑,肥肥壮壮……看上去就是下锅的好料。   计笑之莫名地就咽了一口口水,强行扯开自己的注意力:“你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目标对象的情况了!”系统忙不迭地回答她,又讨好道:“您刚刚是不是没听清楚?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自打这没见识的系统在目睹计笑之干坏事的时候怂到强行给自己死了机,被计笑之嘲笑了一顿之后,它就从一个常常占着主动地位不可一世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地道的狗腿子,比如说现在它的声音里透着那股浓浓的谄媚劲儿,简直让计笑之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上来了。   系统觉得,虽然计笑之平时和它扯淡,一副很好相处心也很大的样子,谁知道第一天做任务,手里就多了一条命,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类太恐怖了……以后还是要小心对待才好。   计笑之当然不知道这个家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只是被系统的语气给雷的嘴角一抽,赶紧说了声:“不用了,你继续说下去。”   目标对象,蔡雪缘,笔名远方的雪,年纪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这个国家有名的作家和歌手。她名校毕业,一开始是写写小说和诗,因为对人性鞭辟入里的分析和讽刺,在业界已经小有名气。后来在一个学音乐的师兄的帮助下,她把自己的小说中的故事写成歌,但是这些故事被她用另一种“鸡汤”式的温和方式娓娓道来,凭着温暖治愈的声音吸粉无数,瞬间走红,拿奖拿到手软。   有媒体说,她的歌声之所以感动了那么多人,是因为那是“暗潮汹涌的大时代中叙写心灵的散文诗”,是“当大家的目光被金钱吸引时的,投向人心的一道视线”,“让很多在时代转向口迷茫的青年坚定了自己的方向。”   她在公众眼里的形象是才女、美女、玉女,在媒体眼里是阅读量和销售量的保证,总之各种溢美之词她在年纪轻轻之时差不多都接受了一遭。   “但她这个人其实本质上……”系统顿了顿:“就是个愤世嫉俗的小太妹。”   “管她小太妹小太爷呢……”计笑之并没怎么在意系统这句听上去很离谱的总结,她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游离开来,对着那满院乱跑的鸡再度咽了咽口水:“你慢慢讲着……我下去抓只鸡……”   这……这个宿主是不是太不敬业了一点。   一刻钟之后,“嗜杀成性”的计笑之手下又多了一个亡魂。   “你知道吗……”计笑之捧着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系统忍不住吐槽道:“本来我们是设定了,当你遇见生命危险的时候,会有人来救你……但是我现在想想,有你在,基本上别人受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是嘛。”计笑之相当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面端到堂屋正中的大桌上,汁水清亮,葱花翠绿,面条细滑,最上边还卧着个金黄的,还滋着油的荷包蛋,火候到位的鸡汤被炖出了一种浓郁的香味,霎时间又扑满了整间堂屋。   “你继续说啊,别愣着,刚刚说到哪了……。”计笑之先吮了一口汤,被那扑鼻的鲜香冲的险些打了个喷嚏:“蔡雪缘最近要来孔家村小学搞慈善活动,然后呢?”   “然后,你就要抓紧这个机会和她接触,最好能让她把你带走。反正就是你们俩关系越亲近,你从她那里吸取运气就越容易,等到吸取到足够的运气值,我会告诉你,然后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任务时限为一年,从你见到目标对象开始计时。”   计笑之咬了一口荷包蛋,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系统有点不忍直视她那个陶醉的表情了,其实它现在都有点怀疑,计笑之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的话。   摊上这么个时常掉线的宿主,真是心累啊……   ……   计笑之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吃饱喝足,搬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欣赏落日的美景。   “你赶紧考虑考虑怎么重新上学去啊……”系统苦口婆心地第二十遍劝她道。   从遇见计笑之开始,它的形象已经经历了从高冷大佬到狗腿子到老妈子的转变,总之是朝着一个越来越没有形象的方向一去不回了。   “你是不是傻。”计笑之轻轻闭上眼睛,露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非常“养老”的表情:“宋珍会让我去上学?何况我也不想去……”   “那你怎么办……”   “我准备——”计笑之笑了:“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工作是什么吗?”   “记……记者?”   “嗯,记者最擅长干嘛?”   “干……干嘛?”   “搞个,大新闻。”   “……”   “你想着啊,我到时候,就往那学校门口一趟,把她的腿一抱,啧啧……到时候肯定那对摄影记者的□□短炮都对过来了,我再可怜兮兮地喊一句‘我想上学’,再拿哀怨的小眼神往镜头那边一扫,绝对的大新闻有没有……”计笑之摇头晃脑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然后我再把我可怜的身世这么一讲,说出第二句‘姐姐,你带我走吧’那个蔡雪缘要是想要维护她冰清玉洁的形象,肯定不能不管我,起码得资助我上学,而且长期的也得对我有一定的关注……”   “你是不是有点缺德啊?”系统打断她:“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地道呢……”   “你这属于贼喊捉贼。”计笑之翻了个白眼,想弄走人家运气的明明是他们,这个时候还考虑办法缺不缺德了?”   “然后,我趁机……”   “孔岳琪!”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计笑之对这个名字还不怎么敏感,因此没反应过来,直到大门被狂敲起来,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见着了她,赶紧说:“宋姨回来的路上摔了……在二里河那边,你……你快去看看吧……”   他一股脑说完,都没等计笑之回答,就直接跑了。   计笑之一肚子疑问就这么噎在了嗓子口。   不对劲吧……   孔岳琪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男孩子,这是其一。宋珍走之前跟邻居唠嗑说要在她妈那里多待几天,而今天才是她走的第二天,这是其二。二里河离宋珍她娘家更近,出了事情不该叫人来找自己这个瘦巴巴没二两力气的小丫头片子,这是其三。宋珍是带着程思涵一道走的,程思涵那么个半大小伙,不至于带不动他娘,再怎么样,找个路过的人也是行的,这是其四。   事出异常必有鬼。   计笑之看着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男孩,收了脸上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可惜孔岳琪是个死人——死人,不怕鬼。   ……   计笑之决定去二里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临走时想了想又回厨房拿了把菜刀带上,不顾耳边系统“卧槽槽槽槽你要干嘛”的聒噪,雄赳赳气昂昂地关了门,上了路。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抄近道走在田埂上的计笑之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扯住了衣服。   ☆、阴差阳错的“兄弟”(5)   “小姑娘,你有点厉害哦。”   慵懒而又温柔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咬字发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   “……”这个台词和自己设想的好像不太一样,计笑之疑惑地转过头。   那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姐,她戴着厚厚的灰色羊绒围巾,露出纤细如葱管的鼻梁,还有一双微微上撩的雾气微蒙的桃花眼。   这张脸……真眼熟啊。   “我去!蔡雪缘!她怎么会在这里!”系统先她一步叫了起来。   计笑之本来正在认真而又紧张地思索着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突然就听见系统这比她之前杀的那只鸡临死前的惨叫还要高亢的一声叫,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的手一抖,怀里那没揣稳的菜刀就从棉袄里滑落了下来,“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计笑之真想给那个一天到晚除了吐槽就会添乱的系统跪了。   ……   计笑之看了看刀,又看了看蔡雪缘,又低下头看了看菜刀。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哈哈,别怕!”最后还是蔡雪缘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年轻人嘛,血气方刚——”   血气……方刚?   计笑之扯了扯嘴角,蔡雪缘这话她没法接。   系统似乎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有点瑟缩地咳了一声,对计笑之说道:“我之前跟你讲过啊……这个蔡雪缘的公众形象阳光治愈,但是本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愤世嫉俗的小太妹。”   小太妹……计笑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蔡雪缘,白白胖胖的羽绒服,微微弯曲的及腰黑发,白中透着粉的脸颊……这个姑娘明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软妹的气质。   察觉到计笑之审视的目光,蔡雪缘却毫不避讳:“我也不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了,直接说明来意吧——”   “前天晚上你干坏事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计笑之微微颔首,看不出有什么慌乱的神色。   虽然此时她内心中不由地开始感慨——她起先顺顺利利地灭了那个人渣,还以为自己这个“走路都能被楼上的花盆砸”的倒霉体质在附身到同样作为倒霉蛋的孔岳琪身上之后“负负得正”了呢,原来还是被人给看见了,果然啊果然……   “我后来去查了那个家伙……知道他是个人渣,也理解你的做法,甚至佩服你的勇气。但是……你知道的,你这是犯法了。”   她继续道:“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计笑之挑眉。   她发现蔡雪缘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孔岳琪这种乡村失学无知少女”能不能跟上她的思维。   或者说,她不在乎?   “我是个靠写歌为生的人,说白了呢,就是写故事。”蔡雪缘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一定有很特别的故事。你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作为交换,我就当自己前天晚上什么也没看见。”   计笑之眯起眼,没说话。   系统弱弱地劝她:“大姐,你别冲动啊,这位可是咱们的任务对象,她出事了你也玩完了……”   它实在很怕这个一言不合就杀生的宿主对蔡雪缘干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   “你去告我吧,不送。”   计笑之转身欲走。   她才不怕被告这种事,“孔岳琪”这具身子实打实了算也不过十一岁半,连牢也不用做。   更别提她压根不相信蔡雪缘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哎哎哎别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抓到……啊呸等到你,这样吧,你开条件好不好?”蔡雪缘是个能伸能屈的主儿,变脸都是无缝衔接,刚刚还一副“你求我啊求我啊”的欠揍表情,现在已经顺溜地变成讨好相,   这功夫,这路数……   “跟你可能是一家的。”计笑之小声对系统道。   系统:“……”   不过计笑之的本意并不是真的一走了之,所以既然蔡雪缘放下姿态,她也就顺从地转回身。   她之前在程家琢磨好的那个算计蔡雪缘的计划虽然现在看上去已经夭折了,但是……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计笑之仰头看着蔡雪缘,一字一顿道:   “小姐姐,会演戏吗?”   ……   二十分钟后,蔡雪缘坐在程家堂屋的餐桌边,一口气没停地吸溜完计笑之本来准备留给自己明天早上吃的那碗面,幸福地抹着嘴道:“真好,我偷偷跑出来这两天饿坏了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些什么……”   “偷跑出来?”计笑之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对啊,他们现在还住在县城的宾馆里面呢。”蔡雪缘看着那干净得可以照见人脸的大碗,努力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过也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偷偷往外溜了,他们知道我在要露面的时候会回去,所以不怎么担心我。”   计笑之皱着眉想接下来要写的东西,没搭理她。   “我后天要在你们孔家村小学搞一个捐款活动,其实就是纯作秀……要我说最需要帮助的根本不是那帮小孩,而是——像你这种,连学也上不起的娃。”   似乎是被喂饱了所以心情特别好,蔡雪缘叽叽呱呱地在计笑之边上念叨。   这话痨的习性……   “你真的不觉得你和她很像吗?”计笑之忍不住又问了系统一遍。   系统:“……”   “你知道吗,我的那些歌,其实都是作秀。所谓的写真实的人的故事——哼,那些人物原型都是他们花钱帮我找来的,那些人一听,哟,卖个惨还能赚钱,当然高兴的很。你说讽刺不讽刺,用花钱买来的故事赚钱,却被人称为‘金钱至上的观念甚嚣尘上的时代里专注于人心的清流’,哎哟我去,他们可真能扯的。”   昏黄的夕阳散散地落入屋内,洒在蔡雪缘那张好看的脸上,把她的眉目都衬地温柔如水。   计笑之终于写好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正看见蔡雪缘双颊上似乎染了霞光的微红。   她看上去简直喝醉了一样,计笑之有点好笑,明明不过是喝了一碗鸡汤。   “很好很强大。”系统酸溜溜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任务对象现在对你的印象特别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10%。”   这不科学啊……系统真是想不通了,它觉得计笑之什么也没做。   谁说她运气不好了,明明就是开挂了一样的好运好嘛!   “不是我运气好,是因为你太傻。”计笑之一下子就从系统那酸的能拧出水来的语气中听出了它的一点小心思:“其实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她的人设。”   愤世嫉俗的小太妹。   “你知道吗,我二十年的坏运气,除了让我练就了一身超强的闪避技能之外,还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好处。”   “什么……”   “我比较了解人性。”计笑之一点都不矜持地自夸道:“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系统无言以对了。   计笑之笑眯眯心情很好地把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折叠起来,递给蔡雪缘。   “这个是台词,你把它背下来,后天就照着台词发挥。”   “唉,你信不过我啊……”蔡雪缘接过那张纸,看了几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可以啊你,你怎么不去写剧本啊,这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啧啧……”   “到时候见。”计笑之微微抬手:“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   被蔡雪缘横空杀出来,她到现在还没去二里河见宋珍呢,也不知道她“摔”的怎么样了。   “我不走!”   听见计笑之要赶自己走,蔡雪缘蹭地就站起来了。   “……”计笑之无语:“那你想干嘛呀,跟着我吗……”   “我……”蔡雪缘憋了劲地想借口,终于勉强找出来一个:“你之前带着菜刀出去干嘛的,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是那个宋珍吗?”   蔡雪缘好像事前真的做了不少工作,就连计笑之和宋珍的关系也摸得一清二楚。   害她?   计笑之微微一笑,敢害她或者说有本事害她的人,要么还没来得及诞生,要么已经不存在了。   她连命都能玩的过,还怕人吗?   “你想干嘛?”计笑之看着蔡雪缘那副贼兮兮的模样,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陪着你吧……对了,我白喝了你这碗鸡汤……宋珍对你那么不好,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揍你啊……”蔡雪缘突然后之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怕什么——”计笑之继续微笑:“我自己凭本事养肥的鸡,吃一只怎么了?再说——”   “不然我带这把菜刀干什么,你说是吧?”   她那个故意弄得怪里怪气的微笑终于让蔡雪缘打了个寒颤,这位多年不再道上混的太妹被计笑之浑身的杀气给弄得有点紧张。   不过她看计笑之实在太顺眼,干脆一挥手:“这样,我们再做个交易。你不是借后天那个捐款活动的机会搞事,然后脱离宋珍嘛,干脆你就跟着我得了,我供你上学……你……”   蔡雪缘把目光再度投向桌上那只空碗,咽了口口水。   “你……偶尔给我做饭吃好了。”   ……   计笑之当然不会拒绝蔡雪缘这么“贴心”的建议,她带着蔡雪缘上了路。   走在路上,她看着身边的蔡雪缘,有点感叹。   蔡雪缘一直都没对“孔岳琪”这和她的身份——“可怜孤女”不符的行为的言语表示任何疑惑。   和之前计笑之想的差不多,蔡雪缘是真的不在乎。   所以说蔡雪缘的运气好,还是有理由的。   至少她年纪轻轻便弄明白了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弄懂的一个道理——难得糊涂。   ☆、阴差阳错的“兄弟”(6)   宋珍很郁闷,宋珍想打人。   宋珍站在二里河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孔岳琪过来,反倒是她自己苦哈哈地吹了半天的冷风。   和宋珍一起在冷风里一脸苦逼的还有一对夫妇,以及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又黑又瘦,正是跑到程家叫计笑之去二里河的那个娃。   “老姐啊,你说的那丫头怎么还没来……”宋珍边上那个头上扎着红色三角巾的妇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啊,再等等吧。”宋珍也有点急了,她一把抓住那个小男孩:“小馍啊,她当时答应说要来了没?”   “她……”小男孩眼珠子骨碌一转,龇牙笑了:“婶,你还信不过我?我当时是亲眼看着她出来的!”   其实他急吼吼地跟计笑之讲了一句话之后就跑去小卖铺玩老虎机了,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宋珍知道的好。   “就是啊,老姐你什么意思?”那妇人心疼地把自己的小儿子从宋珍那里搂回来,冷笑道:“要说这十里八村的,其他的东西没有,这没人要的姑娘还是一大把的……实在不行我就另找了。”   “别啊!”宋珍心里又气又堵,恨不能把孔岳琪揪到自己面前来狠狠踹上两脚,面上却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脸:“那个丫头和别的丫头不一样,她性子特别软和,保证到了你家,你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心气顺的时候呢给她个好脸她能开心上半天,心气不顺的时候照着她脸捶她也不吭声……别人家这个岁数的女娃,早就养不熟了……”   宋珍一心想把孔岳琪推销出去,便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经验之谈”和那妇人分享。   她没注意到,她身后那个一直抽着烟斗,不吭声的男人脸上神色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要我说这事到底太缺德了!”那男人终于在宋珍的喋喋不休下开了口:“那个胡瞎子说的话也不能全信……我看是我们家大子自个儿没没那个长命的福分,咱们也犯不着去糟蹋别人家好好的姑娘……”   “你个浑人!”那妇人听他这是要打退堂鼓的节奏,顿时就嚎了起来:“我们大子可怜啊,怎么有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爹!大子是你亲儿子啊,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不是个东西啊……”   她口中的“大子”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十五岁,生出来的时候就体弱,这么多年仔细养着,倒也凑合了下来。谁知道就在年前,他突然间就虚弱得起不了床,他爸妈把他送去村里的卫生所,卫生所随便开了几个药,吃了也不见好。他妈就去找了个“远近闻名”的“大师”给他算算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大师 ”一算,赶紧拍腿说你家这孩子要完。他妈就急了,问那怎么办,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大师”捻须一笑,说要破财消灾,她儿子的毛病是因为“自幼独处,没有人气,所以遭了鬼气缠身”,要找个“活气”的小姑娘服侍他,给他续命。自己再趁机施个“法”,保管她儿子日后活蹦乱跳。   那妇人没文化又关心则乱,赶紧地给了那“大师”几百块“辛苦费”,“大师”于是摸着假胡子悠悠然走了,在那妇人看不见的地方甩开拐杖就溜了——   什么“远近闻名”,什么“大师”,全是托儿,“大师”带着他的“团队”在各个贫苦偏僻的乡村流窜作案,干一票换个地方,拿了钱就跑,刺激的一塌糊涂。   背后……却不知道造了多大的孽。   那个一心救儿子的妇人赶紧张罗着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要说这事如果放在过去,那根本没什么,问题是几十年前这国家就大行“除封建迷信”的宣传,这些“糟粕”早就被视为不合法的东西,虽说这乡村里头法律意识淡薄,但万一要是哪个闲的没事干把她给告了,也够他家喝一壶的了。   更不要说这件事还扯上了买卖人口的事。   所以那妇人的打探都是放在私下里,知道的人并没有多少。可巧让她遇见了宋珍,宋珍那时候正和她老娘抱怨自家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那妇人就听见什么“恨不得把那个臭丫头卖了”,一寻思,赶紧联系上宋珍,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把价钱一讲,就这么定了下来。   整件事程思涵、那妇人的儿子甚至是宋珍自己亲爹娘都被蒙在鼓里——也因此,宋珍不敢把“孔岳琪”弄到她自己家里,只能把交易安排在了二里河这么个地方。   那妇人此时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哭,宋珍面上安慰她,内心却火气更大了,她东张西望也瞧不见“孔岳琪”的身影,再瞅瞅天色,莫名地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事实上,宋珍的这个预感出奇的准确。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大堆秸秆后边,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准备怎么办?”蔡雪缘压低声音问:“需要我帮忙吗?”   “脑……残……吧……”说话的是计笑之,她收回脑袋,微笑了一下:“不需要,我们走吧。”   “走?”蔡雪缘一愣:“就这么走了?”   她本来还摩拳擦掌准备替天行道来着的,毕竟她这么多年没跟人动手了,还是有点心痒的。   “不然呢?”计笑之道:“你还想干嘛?”   “不不不……不是,这个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蔡雪缘可是真正看过计笑之是怎么样在不动声色之间就灭了一条人命的,现在看她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了这几个人渣,颇有些惊讶。   “你傻不傻?”计笑之伸了个懒腰离开:“把他们晾在这里就好,有些事情,秋后算账比较有意思。”   “后天的那场大戏,现在看来又多了新素材了。”   ……   回了程家,计笑之就从程思涵的桌子上又拿出了纸笔,开始用“孩子的笔体”写一封信。   “哥哥,我好害怕……我走了……”   “我不敢再回来……婶婶说她摔了,我赶紧去……”   “把我卖了……”   “哥哥,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   “哥哥,祝你考上大学……”   结结巴巴的字句在纸上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地呈现出来,计笑之对着这篇错字百出的鬼画符一般的信眯起眼,想了想又弄了两滴水滴上去,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它折好,夹进桌上摊开的那本书里,还特地露出一个角来。   宋珍不识字,所以一切书本和纸张她都不会留意。   有些事情,秋后算账比较有意思。   有的矛盾,在内部解决才刺激。   计笑之当然不是跟蔡雪缘说着玩的。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计笑之把自己不多的几件行李收拾了一下,顺手又逮了一只最肥的鸡,最后一次踏出了程家的大门。   永别了。   淡淡夜色下,蔡雪缘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计笑之手里倒提着一只鸡,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   “任务完成度:21%。”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戏正式开唱!渣渣们都要得到应有的下场了~ 然后咱们计笑之就要进城了,可怜的蔡雪缘小姐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带了只扫把星回去。 顺便解释一下,标题的意思是说蔡雪缘和计笑之的关系。 胡瞎子这个混蛋后面还会出现,当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阴差阳错的“兄弟”(7)   孔家村小学建在大山里头,是周围几个村子唯一的一所小学。   村民们过够了苦哈哈的日子,巴不得能早日洗去一身泥气,翻身变成城里人,因此并不反对送孩子去读书。但是,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年轻的劳力更是背靠黄土的农民们不可缺少的资源,因此一家有多个孩子的,在读书这件事上往往遵循着小的让着大的,女的让着男的的不成文规矩。   蔡雪缘从那灰蒙蒙的窗子望进那间小教室的时候,看见里面坐着的几乎都是齐刷刷的小光头,并且高矮参差不齐,有一丁点大的,也有些已经长了一茬青青的胡茬,躬着腰费劲地把自己挤进小小的板凳和课桌之间。   其实今天他们应该还在放寒假,但是都被校长给翻山越岭,挨家挨户地抓过来了当群演了。   “其实这些年已经好些了。”老校长感慨道:“早几年,只有一间教室,一个老师,所有的孩子都挤在一起,上完了高年级的课再上低年级的,乱的不成样子……后来政策有了优待,也拿到一点钱,也有年轻老师不时来教上一段时间,条件才好了些。”   蔡雪缘点点头,顺着他的话也感慨了一句:“是啊,这些孩子是大山的翅膀。”   城里人说话就是好听啊,校长想着,听说这个姑娘是城里很有名气的作家。   蔡雪缘的长发高高地扎在脑后,穿着紫色的冲锋衣,铅笔牛仔裤,脚上一双简单的白球鞋,打扮的干净利落。只是那一张脸,却透着满满的年轻稚气,简直要比那教室里的一些小学生还要小。   不知怎么的,一句话就从校长的口里溜出来了。   “你……能进去给娃们上节语文课不?”   校长魂不守舍地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冒犯的事情,赶紧低下头谦卑地笑了两声,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我就这么一说……”   蔡雪缘其实倒并不在意进去吹吹水什么的,只是……   她掉头看了看身后,计笑之的身影并没有如约出现在那里。   咔擦一声,蔡雪缘这个微微蹙眉的回头倒是被身后的摄影师傅给抓拍了下来,配上她身边那个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老校长,以及作为背景的低矮校舍,教室里好奇地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几个小孩——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幕讽刺剧。   蔡雪缘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她在担心计笑之。   而计笑之本人……现在正咬牙切齿,一蹦一蹦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她是计划让自己看上去很惨,可是没打算让自己受伤。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路边走边想问题的计笑之一不留神就在山路上踩了个空,然后以一个标准的扑街姿势倒了下去……   很好,果然倒霉运气还是随时相伴。   就在那一瞬间,她已经熟练地把手垫在了脑袋后面——不就是摔跤吗,她二十年来摔过多少跟头她自己都熟不清了,早就已经达到了业务纯熟的状态……更不要说这次摔的还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心疼。   当然,计笑之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摔下去,她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半空中扳住肩膀,又被硬生生地扳回了直立状态。   计笑之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有点晃神。   这只手她不久前见过,在它干脆利落地掀翻了那个小偷,救下自己的时候。   手背上那个稀奇古怪的纹身印证着她的猜想,计笑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英雄救美什么的都是假的。   “英雄”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两条大长腿一迈,就准备走了。   计笑之哪能让他跑了呢,机智如她一把就抓住了小哥哥的胳膊,龇着大白牙笑了:“救人救到底,我脚崴了,扶我上山吧。”   小哥哥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长长的乌黑睫毛下,一双幽深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两潭……死水。   然后他像掸灰一样掸掉了她的手。   “……”   虽然计笑之此时的内心里有无数头羊驼萨着欢跑过,但是她成功地保持了面上的克制,咬着牙,微笑着瘫坐在地上看着某个人大步地离开,背影潇洒的不行。   “你别白费劲了……”系统有点同情地说道:“只要你不是快死了,他基本上不会和你有任何交流。”   “友情提醒一下,两分钟之后这里会有人经过。”   ……   计笑之一面吐槽这残雪未融的湿滑山路,一面还得继续蹦跶,终于在快要无力到把整个人挂在身边那位一个人担负了两个人外加一捆柴的重量的坚韧的好心大哥身上之前,艰难地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蔡雪缘的“慈善活动”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她一手搂着一个小孩,在那个刚刚竣工的小操场上合影。她的面前站着一排媒体代表,有人刷刷地在小本本上记着素材,有人正摩拳擦掌准备马上在一群同行中能够抢先问蔡雪缘几个问题。   这个场景对于计笑之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照相机咔咔地响着,计笑之蹦过去,和蔡雪缘进行了一瞬间的眼神交流,然后放下那只一碰地就钻心地疼的脚,在疼痛中憋出两汪要掉不掉的眼泪,轻轻地从人缝中挤了进去。   从众人的视角看,一个纤瘦的蓬头散发的小姑娘突然间跌跌撞撞地跑到蔡雪缘身边,怯怯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准备拉住她,又瑟缩地把手收回去,往衣服上蹭了蹭。   蔡雪缘笑眯眯地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妹妹,有什么事吗?”   “姐……姐姐……”小姑娘细瘦的肩膀小幅度地颤动着,似乎是紧张到无法抑制。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你能……让我上学吗?”   她的脸上,一颗泪珠从眼角缓缓滑落。   要是这群老同行们还抓不住这一幕,他们就不配当新闻摄影师了。   计笑之如是想着。   ……   宋珍觉得自己最近可能需要去拜拜神佛。   先是家里半夜遭了贼,丢了衣裳和油。后是自己的“老主顾”半夜被莫名其妙地烧死,丢了好大一个经济来源。再往后是准备卖孔岳琪,大包大揽地答应了人家拿了钱,却见不到那小丫头片子的踪迹。等她疑惑地回程家,发现竟然是给那小丫头片子跑了……不仅跑了,还顺走了她两只鸡。   宋珍刚气呼呼地从空荡荡的程家回她娘家,却在门口发现了两个哭天抢地的人——正是那对夫妇。   宋珍当时就毛了,心想自己都已经把钱还了,怎么这俩人还在这作妖呢?   谁知道没等她上去发飙,那眼尖的妇人就瞥见了她,直接冲过来打她。   口里还喊着:“你这个毒妇,教出来一个毒儿子,害死了我们家大子,我要你偿命……”   原来是宋珍的计划被另一个准备卖女儿的人家给知道了,生怕宋珍抢了先,便把她做的这缺德事告诉了宋珍的爹娘,她爹娘听了还没说什么,程思涵先忍不住冲了出去。   他也聪明,知道自己去找宋珍也没用,直接去找了“罪魁祸首”——那夫妇的大儿子。   要说那个大儿子,和他自私的妈妈以及懦弱的爸爸倒不同,他一听说这件事,赶紧向程思涵表示自己不会接受这样的做法。   程思涵得了他的保证,立马又往二里河跑。   而那个大儿子躺在床上,想着怎么救那个素未谋面的命苦的小姑娘,想来想去都觉得治标不治本,而这个“本”——其实就是他自己。   他的爹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他,所以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批评他们,这些年……他的病几乎拖垮了一整个家。   怎么办呢?   程思涵还没有跑到二里河,那大儿子的尸体就被路人从路边的溪里头发现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样撑着病弱的身体走出家门的,只知道他临走前给自己的爹娘留了一封简单的遗书,上面只有三句话:“钱,留给弟弟上学,不要花在无谓的事情上。从今以后多做善事,就当给儿积德,让儿投个好胎。儿不孝,未能报答双亲,来生有幸,再相抱。”   笔触凌乱,想是临时写就。   那妇人听人来报说自家儿子死了,当时就晕了过去,等转醒过来,听说儿子死前程思涵去找了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宋珍家里号丧。   既然人死了,那就化悲愤为欲望好了,钱多少要弄点来。   不然,就是白死了。   只可惜她的对手也是不好惹的宋珍,当下两人就撕扯起来,最后闹成了两败俱伤的笑话,那妇人没有骗到钱,宋珍的名声也全败了,最后顶了个“毒妇”的头衔,灰溜溜地带着程思涵回了程家。   ……   如此几件事下来,宋珍真是灰头土脸,更不要提现在连她最宝贝的程思涵都不肯理她了。   这天,宋珍正在院子里扫地,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宋珍叹了一口气,去打开门。   然后愣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好多人,最前边是个被人搂在怀里的,熟悉的小姑娘。   孔岳琪!   小姑娘抬起头,朝她甜甜地一笑。   这个笑容让宋珍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它太过熟悉——和就在几天前,孔岳琪“死而复生”时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吗,小蔡蔡的运气已经开始被计笑之蹭走了。 宋珍这里先告一段落,让她再蹦跶几下再虐。下一章进城去,开启新地图。 可能有小天使觉得作者写了一堆没用的人的故事,作者君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在凑字数,这些人在后面都会有用的(看着我真挚的眼神Q_Q)。 顺便带男主出来溜溜_(:_」∠)_   ☆、阴差阳错的“兄弟”(8)   纤长的手指握住笔杆,笔下的歌词优雅地流淌在纸面上,蔡雪缘写的很顺,也很专注。   计笑之一手拿着一份报纸,半躺在沙发上,打了一个不耐烦的哈欠。   “真烦。”计笑之皱眉道:“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吗……从一张照片上就能曲解出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左手上拿着的那份报纸正翻开到“评论”版面,首页便是一张巨大的照片,正是蔡雪缘在孔家村小学时那个皱眉的回首,而评论的题目叫做“一个堕落的文人——你凭什么骄傲”,洋洋洒洒数千字,作者是业界一个以辛辣前锐的文风出名的评论家。   而她右手上拿着的报纸,报道的是蔡雪缘的“慈善之行”以及那个戏很多的“孔岳琪”的故事,虽然这篇报道也很长,全文都是对蔡雪缘的赞美,但是和那一篇评论放在一起,就显得刻意而拙劣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蔡雪缘的经纪人一脚踹开门,走进来“啪”地一声,把两份报纸摔在沙发上,然后沉着脸出了门。   蔡雪缘有始有终地写下最后一个圆润的句号,也学着计笑之的姿势懒洋洋地躺下来:“你管他呢,他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呗。”   计笑之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最近可能会很闲。”蔡雪缘笑嘻嘻没个正型地把头靠在计笑之肩上,慢悠悠道:“我可以带你到处玩,到处找好吃的,然后你去偷师学回来做给我吃……”   “……”计笑之朝天翻了个白眼,默默挪开身子,让蔡雪缘倚了个空,倒在沙发上。   “这两份报道说明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们被黑了。而且对方还很强大,不是特别有钱就是特别有势。”   毕竟蔡雪缘作为一个在全国享誉度很高的公众人物,手底下肯定也有一批舆论战场上的卫士,没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摆上一道……除非,对方有着蔡雪缘这里给不到的资源。   计笑之之所以这么急着,除了她本身挺喜欢这个姑娘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她比谁都清楚,蔡雪缘本来应该一帆风顺的职业生涯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开始慢慢倒霉起来……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以后还会更加倒霉。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蔡雪缘一眼,她已经掰着手指地数起了附近好吃的餐馆。   “你……”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我大哥。”   蔡雪缘挂了电话回来,又倒在沙发上:“就是我年少轻狂那会儿认的。”   “说重点。”   “呃……我大哥告诉我,他抓到那个写文章诋毁我的人了……然后,卸掉了他一只胳膊。”蔡雪缘刚准备把这血腥的词给囫囵过去,又想起来计笑之不是那种一般的孩子,便实话实说了,又道:“我就说这些心不用操啦……走走走,大哥我也带你出去玩去!”   ……   计笑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蔡雪缘给拉了出去,并在接下来的几天过着不用带脑子的吃吃玩玩的生活,蔡雪缘可能是过了多年被人宠着的生活,突然间多了一个“小弟”,很是激起了她的“大姐大”情怀,把养肥计笑之当成了一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如她所愿,到上学那天,计笑之已经整整圆了一圈,白白的像个小包子。这个时候的她就算再被丢回到宋珍面前,宋珍可能短时间内都认不出来。   小包子计笑之顶着孔岳琪的名字进了那所蔡雪缘精心给她挑选的小学,据说学校环境特别好,老师也特别温柔。   虽然计笑之对蔡雪缘这挑选学校的两条标准并不赞同,但这并不妨碍她在确认了这所学校水的不行的教学风格之后,开心地过起了上课睡觉下课乱逛的休闲生活。她知道自己一年之内就要从这个世界滚蛋,因此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从来不和那群小屁孩来往。   蔡雪缘在那条报道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之后,暂时闲了下来,每天就忙着接送“小弟”和给“小弟”找好吃的,然后很可悲地把自己也养肥了一圈。   “都怪你。”蔡雪缘在某天晚上在小学门口接了计笑之并递给她两个包子之后,非常无理取闹地埋怨她:“今天我出门,发现竟然把裤子的扣子给崩开了。”   “……”计笑之默默咬了一口大包子。   “唉,难怪最近我走在大街上都没有人认出我来。”蔡雪缘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语气突然欢快了起来:“不过呢,我倒是觉得很开心……要说唱歌,本来只是我的爱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变成了主业,再往后就更不受控制了,我现在想想前两年,觉得好累好累……”   “嗯。”计笑之习惯了这个姑娘的话痨风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所以啊,我决定把手头准备的这张唱片发掉,然后就不干这一行了,以后呢我还写写文章,赚个饿不死的钱。到时候我就自由了啊,你放假的时候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了,先把全国逛上一圈,然后再……”   “行了。”不知道为什么,计笑之突然不想听她在这里畅想未来,尤其是那未来里还有她自己。   于是她生硬地把话撇开:“我们还是聊聊你崩掉的那颗扣子吧。”   ……   这天,计笑之像往常一样,木着一张脸走进教室。   她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们班的座位都是学生们自己选的,计笑之既然本着“当我不存在”的原则上学,自然给自己找了个拐角。   只是今天,那个拐角好像有点……热闹。   计笑之皱了眉,她的桌子被一个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坐着,而她的鞋子,正踩在计笑之的椅子上面。小姑娘的身边围了几个其他的小孩,很明显是以那个小姑娘为中心,看见计笑之走进来,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   计笑之是十岁辍学的,因此蔡雪缘让她从四年级开始上起,也因此,她的同学们都是十来岁的娃娃。饶是如此,被几个小娃娃这么奇奇怪怪地盯着,也让人有点不舒服。   “让开。”计笑之走到自己的座位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心平气和。   “不让。”小姑娘挑衅似的在她的椅子上狠狠踩了一脚:“你傲气个什么,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从农村来的吗,小土包子!”   计笑之眯起眼睛,笑了。   “你……别冲动啊……”系统磕磕巴巴地劝道:“这些小孩只是比较天真……”   它太熟悉了,这个表情很明显就是计笑之要发毛的前兆。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你要我让开吗?”小姑娘不怕死地摇头晃脑:“你跪下来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让开。”   “我要是不叫呢?”   “那我就让他们打你!”小姑娘威风霸气地指了指围着她的那几个孩子:“实话跟你讲,四年级这么多人,就没有我们搞不定的。”   那几个孩子连连点头。   这是……校园暴力?   作为一个运气差到极点的孤儿,计笑之从小到大校园暴力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只是,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下一秒小姑娘就得意不了了,因为她的脸正中被挨了一拳,打得她差点从桌子上翻下来。   小姑娘嘴巴一撇,要哭出来。   她旁边的几个男孩子在计笑之干趴下一个同学之后,默默地后退,把欺软怕硬这个词发挥到淋漓尽致。   计笑之拽住小姑娘的辫子,把她从桌子上扯了下来:“就你,还想当老大?”   “我……你放开我!”小姑娘挣扎:“我我我我……我告诉你,我爸爸会算命,他还能叫小鬼出来,你你你欺负我……我回头让他弄死你!”   什么玩意儿……计笑之皱起眉,开始琢磨怎么处理她。   不过她心念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胡缘!”   “哦——”   计笑之松开了手,大声喊了起来:“胡缘欺负我!我不上学了!”   教室里的学生果然都被这一嗓子喊得把目光投了过来,不过眼神中大多是见怪不怪。   胡缘是什么人,他们和她做了四年同学,当然清楚。   计笑之喊完这一声,达到目的,并不恋战,撒腿就跑。   太好了,她边跑心里边想着,终于找到一个名正言顺地不上学了……   ……   此时,和计笑之的学校相隔不远的一栋写字楼三楼,一间会客室里,面对面地坐着几个神色凝重的人。   坐在南面的是一男一女,那男人大约四十来岁,长的眉清目秀,但是浑身都带着一股阴郁之气。而那女人更是容貌艳丽,她的那张脸,经常在各种屏幕上出现——正是有名的影视歌三栖女星,以火辣身材著称的慈飞。那男人是她的经纪人洪德廉。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一个恍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白衣老头,以及一个一脸畏缩的小个子男人。   “什么叫不见了!不见了!”洪德廉一拳砸在桌子上:“这是人话吗?啊?你们当我几岁?一个大活人就凭空不见了?还偏偏是在刚摆了那个姓蔡的一道之后?”   他一连几个问句抛出来,对面那个小个子男人抖的更厉害了。   “最关键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这么一直瞒着我?当我是什么,啊?!”   “是我疏忽了。”那白衣老头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拿了钱不想干了,所以自己跑了,没想到……”   “疏忽?”洪德廉冷笑:“你现在倒跟我讲疏忽了,当时你拿钱的时候不是答应的很爽快吗?”   “是我的错。”那老头又叹了一口气:“所以剩下的钱我不会要了,接下来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接下来的事情,都由他替我做。”   “他?”一直没说话的慈飞轻佻地瞥了老头身边那个小个子一眼:“他能行吗,看着不大可靠。”   “他是我多年的得意弟子,在命格风水上颇有造诣,虽然貌不惊人,但是绝对可靠。”   洪德廉不耐烦地摇摇手:“行吧,你爱找谁找谁换去,我只把话搁在这里,到时候弄不垮那个姓蔡的,你们一个别想跑。”   “你叫什么?”   “胡松柏……我叫胡松柏。”那小个子男人连忙堆笑道。   ☆、阴差阳错的“兄弟”(9)   谈话在并不算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   洪德廉警告完那白衣老头和胡松柏之后,没讲几句就起身走了。慈飞跟在他后面款款离开,只留下师徒二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虽然是在凉爽的空调房里,胡松柏的额头上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师傅,这……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胡松柏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忐忑地问他师傅:“我怎么觉得不大正经……”   他不问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个,老头怒气就上来了,抖着手指着胡松柏的鼻子,愤愤道:“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一心为你打算,甚至让你接我的班,你倒好,畏畏缩缩,不成样子,把我一张老脸都给丢光了!”   “我……”胡松柏缩了缩脖子,他这些年主要在偏远乡村“做生意”,唬起那些一没文化二没见识的老人家时,倒是一套一套的,一见到什么有点本事的人,却不由得露了怯。   但是他去见他师傅的时候,可是打了包票说自己很有能耐,又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成就”添油加醋地跟他师傅吹嘘了一番,才把这“日进斗金”的活儿给揽下来。   这会儿绝对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胡松柏讨好地笑笑:“我这不是有点不习惯嘛,这两天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人也有点晃神……再说,现在给他们露点怯也是对我们好,不是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嘛,现在我越是不显山露水,以后干的好了,越是能起到惊喜的效果。”   他想了想,又拍马屁地补上一句:“再说了,我哪能比得上师傅您啊,您这么多年风雨走过来,这些小打小闹的都不放在眼里,这造诣可不是弟子这么愚拙的人能达到的。”   他这么一说,既把自己的胆怯说成是藏拙,又恰到好处地捧了他师傅一把,顺道暗示他的其他师兄弟也未必能做的比他好,果然把他师傅听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戳着他鼻子的那根手指也顺势往下一放,变成捋胡子的动作。   “唉,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只求你们日后不要毁了师门名誉……”老头眼皮微抬,不大真心地叹了几句,胡松柏赶紧捧他几句长命百岁。   两人又随便扯了几句,胡松柏下意识地拿起桌上那只装满了工作资料的文件袋陪着他师傅下楼,在写字楼的大门口分离。   胡松柏看着他师傅的背影渐渐远去,正准备找个最近的公交站台,眼神瞥见自己手里厚厚的牛皮文件袋,不由得一愣。他好像还是没从他师傅口里弄到关于那对男女的任何确切消息,反而被带跑了话题……   姜还是老的辣啊……胡松柏边感叹,边向人行道走去。   他之所以突然决定结束之前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方式,还是为了自家的女儿。   他几年前和老婆离了婚,把女儿丢给自己妈妈带,又给她找了个保姆,自己忙着到处奔波赚钱,谁知道他家女儿渐渐在保姆的顺从和奶奶的溺爱之下养成了个飞扬跋扈的性子。他先前还不以为意,直到两个星期之前,他在外地接到他女儿班主任的电话,说是他女儿把数学老师给打了,他这才意识到好像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当机立断地就拆了自己的“诈骗团伙”,回城里来投奔师傅,准备找份稳定的活儿干,尽一尽为人父的管教职责了。   正好他师傅告诉他,自己正在替两个有钱的“上等人”做事,打着“风水运势”的大旗做些拉拉关系网,盯梢监视的活,不算轻松,但是钱来的很快。他愿意把这份活交给胡松柏。胡松柏虽然本来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耐不住受了这么多年的追捧,把他自己也弄得有些轻飘飘起来,当下满口答应,接下了这个活。   现在想来,自己怎么有点被坑了的感觉。   ……   计笑之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带着一脸“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的神情,提着裙子匆匆跑下楼梯,忍了一路,到底在成功逃出学校大门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打了人就跑,真刺激。   计笑之的逃亡计划取得阶段性突破,脑袋里一刻不停地又开始琢磨起如何过蔡雪缘那关,她边想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一般来说,对于计笑之这种倒霉体质的人来说,如果她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把方方面面都细致地策划好,那么还能够得到离预期不远的成效;而一旦她开始心不在焉了,就很容易遭遇一些“不幸”的事情。   比如,走着走着就和前面一个同样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大叔撞了个满怀……   计笑之赶紧把自己飞走的神思又抓回来,嘴里连连道歉,刚后退一步,只听清脆的“刺拉”一声,她腰上那几颗造型奇怪的金属小扣子好巧不巧地勾住了胡松柏手里的那个牛皮文件袋,然后在她后退的动作下把牛皮纸袋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纸质文件。   好巧不巧地,计笑之从那道被撕开的口子中看见了里面的纸张上印着半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灰头土脸下巴尖尖的小姑娘……虽然是正面入照,眼神却空洞迷茫,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悯。   在别人的文件袋里看见自己的脸,真是刺激啊。   计笑之不动声色地继续后退半步,成功地把那道口子又拉大了一点,牛皮纸袋里过重的文件终于不负所望地把脆弱的纸袋给压裂了,里面的纸张哗啦哗啦地飞舞着落到地上。   胡松柏傻眼了。   计笑之反应更快,一边继续慌慌张张地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一边飞快地弯下腰,低头去拾那些散落的文件,趁机扫着上面的内容。   很快,计笑之就发现了不对劲。   倒不是她的眼睛有一目十行的超常天赋,只是那些杂乱的纸张上,“蔡雪缘”三个字貌似出现得太多了些。   计笑之微微皱眉,还没等她判断出什么来,胡松柏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过她手里拿的那些纸张,胡乱说了句“没事没事,你走吧。”,就摆摆手让她离开。   肢体紧绷,动作不协调,怎么看着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计笑之配合地道声谢,就提着裙子跑开了。   胡松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匆匆拾起剩下的纸张,魂不守舍地走了。   他没有留意到,计笑之转了个弯钻到一边的小巷子里,然后默默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计笑之也没有留意到,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穿大红裙子,脸中央一块醒目的青紫色的小女孩跟在她的后面。   正是胡缘。   ☆、阴差阳错的“兄弟”(10)   计笑之跟着胡松柏走了一小段路,发现他停在了公交车站那里,看来是准备坐车离开。她一身粉,哪怕是在人群中都很显眼,如果和胡松柏出现在一辆车里,势必会被他发现。可如果她不跟他一起坐车,就把他给跟丢了。   计笑之皱眉环顾四周,准备找出租车,结果出租车没找到,倒是给她发现了不远处某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穿着红衣服躲在树后面很蠢好吗,还是以为把自己的脸挡起来就不会被认出来了……计笑之简直哭笑不得,不过这个时候她没什么心思去管那个蠢到暴露自己却不自知的“掩耳盗铃”的跟踪者,只想快些想出办法跟住那个奇怪的大叔。   时间紧迫,下一辆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来了,计笑之正急的没有办法,一路沉默如鸡的系统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个……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废话,要讲快讲!”计笑之没好气道。   “呃,我讲了你别冲动。”系统还是有些迟疑。   “讲!”   “好吧。”系统从自己的词库里尽量选出一些柔和的表达:“说起来,这人和你有些渊源。”   “他姓胡,经常做些装神弄鬼之事,你还记得那天在二里河听到……”   “胡瞎子?!”计笑之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个人渣?”   骗那个妇人说要找个女孩子续她儿子的命,害的自己险些被宋珍坑了的那个混蛋?   “你……你别冲动啊。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还有……”系统想想反正已经交代了,干脆把另一件事也坦白:“你还记得胡缘跟你说……”   “她爸爸?!”计笑之反应很快,系统还没说完她就飞快地捋清了个中联系,然后心念一转,一个主意已经成形。   系统乖巧地闭上了嘴,该说的它都说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继续刺激计笑之才好。   计笑之的行动力非常强,她当即转身跑向胡缘所在之处,在胡缘还没逃上两步的时候就一把把她扯过来,顺便弯腰从自己的小皮鞋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折叠匕首。   “……”胡缘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你你你……你想干嘛?”   胡缘从小被娇惯到大,一向把自己当成发号施令且令行禁止的小公主,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受过什么惊吓,最近几年受到的最大刺激还是计笑之给她的那一拳,因此心里气不过才跟了她出来。胡缘自己都没想好跟着计笑之到底要干嘛,更不要说反过来被计笑之抓住了,当那把小巧精致又寒光凛冽的匕首在她面前晃了一晃,胡缘腿一软,差点没晕过去。   等胡缘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还算清楚的话,一辆灰扑扑的公交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胡松柏站起身来。   计笑之来不及再跟她废话,手里的匕首将将就抵在了胡缘的脖子上:“前面公交车站,把你爸喊过来。”   她的语速很快,胡缘的脑袋正混乱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冰凉的触感抵上了皮肤,她才一个激灵,大叫起来:“胡松柏!”   胡松柏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糊里糊涂一回头,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下意识就蹦了下来,冲了过去。   胡松柏跑近了,发觉自己的女儿正泪流满面地被人挟持着,脖子还被刀抵着,不由得嗔目欲裂,哑着嗓子喊:“你他娘的放开我女儿!”   公交车的门关上,又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计笑之把目光收回,看着又急又怒却不敢轻举妄动的胡松柏,微微笑起来。   “地球真小,又遇见你了。”她的笑容自然而明朗,手也很稳,虽然模样只是一个小姑娘,却让胡松柏心惊不已。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快放了我女儿!”胡缘嚎啕大哭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但是胡松柏只有满满的心疼:“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什么?”计笑之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他的话,眯起眼来,用一种非常变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胡松柏,那种目光非常恶心,简直像是在打量案板上的一块肉。   就在计笑之沉默地发射变态目光,胡缘继续嚎哭,胡松柏心急如焚时,计笑之突然间话锋一转,慢悠悠道:“呵呵,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想看着你这个人渣痛苦的样子。”   系统不由得闷声一笑,要不是它知道计笑之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还真的以为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心理变态。   ……   两分钟之后,马路上突然冲过来一辆外形粗犷的黑色吉普车,直接凶悍地一个急转弯,险险刹在了人行道边上。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两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径直向胡松柏走来。   胡松柏背对着他们,一心都专注在女儿身上,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走近。而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穿青色背心的那个大汉朝计笑之点点头,说了句:“做的不错,剩下来的交给我们就行。”   说完就和另一个大汉挟着徒劳地挣扎的胡松柏离开了。   计笑之目送着吉普车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匕首,松开了胡缘。   蔡雪缘在把计笑之接来之后,就给了她一部手机,让她随身带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状况大约是计笑之所在世界二三十年前的水平,手机还是个稀罕物,长的也跟块黑色板砖一样,计笑之一直拿它当防身武器。   刚刚跟踪胡松柏的时候,她顺手就给蔡雪缘打了个电话,好巧不巧蔡雪缘正好在她大哥那里玩,她大哥那绝对是个暴脾气护短的主,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就答应派人来截胡松柏。   因此计笑之刚刚那半天都是再拖延时间,倒并没真想对胡缘怎么样。   可是胡缘不知道内中缘由,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死了,而在她眼里能呼神唤鬼,神通广大的老爹也被两个坏人给弄了去,这对于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娃娃来说,就如同天塌了一般。所以胡缘这时候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就像傻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大眼睛呆滞地注视着胡松柏离开的方向。   计笑之没有什么同情心,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她离开之后,一个穿着和刚刚那个大汉同款青色背心,纹着两条花臂的光头男人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依然腿软到爬不起来的胡缘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胡缘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阴差阳错的“兄弟”(11)   细尖的鞋跟颇有节奏感地敲击着地面,往上是笔直细长的小腿,肤色很白,在暗紫色的绒布裙摆下显得更白,过犹不及地带了点死气沉沉的味道。   鲜艳的红色指甲扣在了门把手上,慈飞打开门,眉头微微一皱。   冷冽的空气和刺鼻的烟味一同扑入鼻中,偌大的办公室此时已经成了烟熏雾缭的“仙境”。宽大的旋转椅上,坐着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他把烟夹在指缝间,另一只手则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着,面色舒坦。   慈飞很快把那一瞬间的皱眉掩盖下去,转变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优雅的笑容。   “找我做什么?”她步伐轻盈,袅袅婷婷地走过去,一手搭在了洪德廉的肩膀上,身子微微下俯,露出了锁骨以下那优美撩人的曲线。   洪德廉色眯眯的视线自下而上,如同一只长了倒刺的舌头,在慈飞身上湿漉漉地舔了一遍,这才悠悠然开口:“当然是有好玩的事情告诉你。”   “是吗?”慈飞轻巧地一扭臀,顺势坐上了洪德廉的大腿,红唇微启,眼神里魅惑满满:“我实在是,很好奇。”。   “你是个乖的。”洪德廉舒服地吸了一口气,丢了烟,两只手颤抖着用力卡住慈飞的脖子,把她的头扯到自己面前,幽幽道:“要是当初,蔡雪缘和你一样乖多好啊……”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不知道是那烟的缘故,还是“蔡雪缘”的缘故。   很多人知道洪德廉是慈飞的经纪人,一手把她捧红,自己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但是很少人知道,洪德廉带过的第一个歌手是蔡雪缘。   事实上,蔡雪缘的第一支歌就是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一炮而红的……只是后来两人不欢而散罢了。   洪德廉把蔡雪缘看成自己职业生涯上的一个耻辱,处心积虑地想要弄黑她弄臭她,最好让蔡雪缘最后走投无路,最后沦落到像只狗一样到他身下求饶才好。   到时候,他说不定会同情心大发,从指缝里给她一点指望,然后蔡雪缘就会感恩戴德地向他磕头……那该有多爽啊……   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洪德廉,没有察觉到慈飞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   ……   “那个胡松柏,是个可造之材。”   食饱餍足的洪德廉扣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语气理智而冰冷。   “我瞧着他好像不怎么靠谱。”慈飞两颊微醺,衣衫不整地仰躺在椅背上,娇弱道。   “就是以前不靠谱,现在一定也靠谱了。”洪德廉微笑道:“每当我觉得我做了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我的蠢敌人总是能带给我更好的消息。”   “什……么?”   “他们当着胡松柏的面锯下了他女儿的腿,啧啧……他们问胡松柏关于蔡雪缘的事情,胡松柏每说一句‘不知道’,那锯子就会往里锯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洪德廉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渴盼和兴奋的表情:“那个小女孩晕过去,又疼醒,又疼的晕过去……一会儿叫,一会儿又像死了一样。”   慈飞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其实提这个主意的,正是我的人。”洪德廉继续道:“可是谁让他们老大那么信任自己的手下呢,敢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丢给别人去做,就该承受代价。”   代价……蔡雪缘会把罪都算在她大哥头上,胡松柏会把罪都算在蔡雪缘头上……蔡雪缘离了她的大哥,就太好收拾了……而胡松柏,一个被仇恨浸透的人,可能成为不了一个很好的谋士,却绝对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洪德廉的笑容扩大到耳朵根,整个人看上去很狰狞。慈飞低眉敛目地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想红,是的,这个男人可以给到她她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金钱……她很乖,是他绝佳的合作伙伴,可是……   洪德廉“砰”的一声摔上门,慈飞微微抬起眼来,目光很散,很迷茫。   ……   洪德廉没有猜错,蔡雪缘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快要发疯的状态。   医院的手术室门口,蔡雪缘内心烦躁地来回踱步。她在她大哥那里玩,没心没肺地和一群人吃吃喝喝,东拉西扯,却不知道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为自己成了一个残废。直到有人来报告,她才知道这件事,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蔡雪缘不是个软弱没用的主,也不是没和人动过手,她年少的时候干过的荒唐离谱事比谁都多,只是后来读了很多书,收了性子。但就算是她最荒唐的时候,也没想过对小孩子动手。   蔡雪缘质问她大哥的时候,她大哥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蔡雪缘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两人大吵一架,蔡雪缘急匆匆地赶来医院,而她大哥也觉得被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一番,颜面无光,因此并没有哄着她的打算。   胡松柏还被关着,并没能亲自来守着女儿。   蔡雪缘站在门外,眼眶都急的红了一圈。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缘,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大哥。   离蔡雪缘不远的地方,靠墙倚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气质内敛,眉目深邃,鼻梁上架着一副文质彬彬的细框眼镜。这副眼镜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眼中冷冰冰的锐利目光。   他的视线也定格在手术室那两扇紧紧关着的门上,蔡雪缘一度以为他是胡缘的什么亲友,也一度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却每每在走近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深恐惧感。蔡雪缘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而且是那种几乎不属于人类的,不建立在思维交涉或者是情感冲突上的,天生而绝对的危险。   那种危险感,是蔡雪缘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的。   尽管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手术室的门开了。   蔡雪缘和那个男人同时上前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存稿箱抽了,蠢作者到现在才发现这章没发出去……   ☆、阴差阳错的“兄弟”(12)   胡缘……死了。   胡松柏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   这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稀疏的路灯间或撒下一点白惨惨的微光。初夏的夜里还有些凉意,胡松柏像是终于被抽光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一声掺杂着深深悲伤的的哭喊爆发出来,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那人把他放出来的时候,压低声音告诉他自己洪德廉的人,他被打得神志不清,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洪德廉是谁。直到一句“你女儿死了”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他的五识六感,胡松柏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一双眼,跌坐在地上。   “说是……割到了腿上的什么动脉。”黑夜里,那人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啊,小小一个孩子,就被孤零零地丢在地上……”   他后面再说什么,胡松柏都听不清楚了,他从细窄的巷子里连滚带爬地逃出来,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你不要冲动,现在冲动不能解决问题,洪总会给你回复的。”那双手递过来两根金条:“你先拿着,给你家姑娘好好处理后事,人……我过两天给送过来。”   去他妈的……不要冲动,去他妈的……回复,去他妈的……金条……   胡松柏无声地咧了咧嘴,泪水就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他要报仇,杀了他女儿的那群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胡松柏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头顶的路灯突然间短路似的熄灭了,浓重的夜色就凶恶地扑了上来。   “喂。洪总……对,我按照您交代的和他讲了……他情绪很激动,和您预想的差不多……嗯,可以保证那小孩是死透了的……好,我会继续观察他那边的情况……”   小巷子里,目送胡松柏远去的那个男人收了手机,下意识抬眼看向弯弯曲曲的小巷深处,目光晦暗不明。   ……   手术室门口,医生摘下口罩,冷静地把胡缘的死讯告知了面前这两位年轻男女。   那男人在听完医生的第一句话后,微微一皱眉,立刻转身跑开。   而蔡雪缘呆呆地看着医生那上下翻动的嘴皮,却觉得自己的耳边仿佛是一片凝滞了的寂静。   她在说什么?死了?怎么就……死了?   医生通报完消息,说声节哀,就从她身边走了。   蔡雪缘无力地倚到了墙上。   ……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有人痛失爱女,有人背负罪恶,也有像计笑之这种毫不知情的人,躺在软软的大床上看碟,不时嘬一口手里那只巨大的冰淇淋,舒坦到浑身发痒。   按道理说,这个时间点蔡雪缘应该早就回来了。不过计笑之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蔡雪缘是和她大哥在一起,可以说是相当安全的。   电视里播放的那部喜剧已经到了尾声,计笑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关掉电视,翻身下床。   她顺口问了一句:“我的任务完成多少了?”   “80%了。”系统道。   “啧啧,怎么最近越涨越慢了?”计笑之皱眉:“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其实这也很正常。”系统回答道:“日常的好感积累是很慢的,想要让完成度快速上涨,往往需要有关键事件的推动。”   “关键事件……”计笑之重复了一句系统的话,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最后我离开的时候,蔡雪缘会是个什么情况?或者,我离开之后?”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是纠正她的运气,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的运气值下降到‘普通’状态,并不会怎么怎么惨。”   “换言之,她本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后来在逆天的运气加持下,考上了一个在她能力之上的大学,又在因缘际会下,遇到了很多触发灵感的事情,从而写下了很多不错的歌,一炮而红……这些际遇,原本都不是属于她的。”   “等她的运气被修复了,她就会重新回到自己应有的那条路上。”   系统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计笑之的眉头越皱越紧。   “应有的那条路……可是,她既然体会过人上人的风光,又怎么能再跌下去呢?”   平地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平地,可是对于一直住在高山上的人来说,就是深谷啊。   这样真的公平吗?   计笑之有点发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墙,没有留意到自己手里的那只冰淇淋突然间快速地融化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鸣声在耳边响起,计笑之身体一轻,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   这……计笑之瞪大眼睛,上次遇到这种感觉,还是刚刚穿过来的时候!   ……   刺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泼洒下来,计笑之眯起眼,她的手里依然抓着那只冰淇淋……不对,准确的说是抓着一只冰淇淋筒——里面的冰淇淋早已经化得不成样子,顺着她的手和胳膊往下滴了。   她站在一条熟悉的路上,身边躺着一个倒霉催的小偷,她手里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机,手机正在疯狂地震动着,来电显示是“罗霜”。   抬眼往前看,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区,每一栋楼房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对面的保安大叔把头从保安亭的窗户里省出来,向她摆着手,大声喊着什么。   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听到他在喊“姑娘,摄像头开着呢,他跑不了……”   谁?谁跑不了?   计笑之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偏过脸去看那个脑袋后面流血的小偷,他的脸色苍白,已经是晕了过去。   除了这里没有当初那个“救美”的“英雄”,一切的一切都没变。   蔡雪缘,系统……都好像是一场梦。   计笑之简直快要感动哭了,她宁愿相信真的是自己被太阳晒花了眼,做了个白日梦。   当然……事实总不会如愿。   “咳咳,这是个意外。”系统的声音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似的响起:“出于某些……尚不得而知的缘故,你被传送回来了。”   “但是现在的你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因此不能和这个时空产生过多交涉。否则……依然视为任务失败。”   “那……我要怎么办?”美梦宣告破灭,计笑之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哀怨。   “不动,然后静观其变。”系统拖长了声音,又变成最初那个高傲又欠揍的模样。   但事实是,其实它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计笑之会突然回来……   莫非是纪融那里出了问题?   ……   纪融确定了胡缘的死亡,刚刚从医院跑出去,他的耳边就响起了“滴滴滴”的警报声。   他眼前的虚空中浮现出一个发着蓝光的平面。   平面被分成割两半。左边是傻不拉几地舔着冰淇淋,躺在床上对着电视傻笑的计笑之;右边是刚刚从自己的“师弟”家出来,衣兜里原本的那两根金条变成了一把手.枪的胡松柏。   胡松柏在大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面色平静地坐了进去。   纪融的目光一冷,他一摆手,手背上那个黑色花纹一闪,平面就消失了。   来不及了。   他必须送计笑之回去。   ☆、阴差阳错的“兄弟”(13)   胡松柏从他师傅那里拿到蔡雪缘的地址,又从他师弟那里买了一把枪,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踏上了找蔡雪缘报仇的路。   蔡雪缘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边上就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公园。胡松柏避开了大门,从公园的围墙翻了进去。   他很快到了那栋楼的楼下。胡松柏深吸一口气,拉开……   门被拉到一半,那双后继无力的手就垂了下来。   纪融好整以暇地站在胡松柏身后,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正是刚刚从胡松柏兜里顺手掏出来的。   对付这样一个带枪的蠢货,他只要一只手就可以。   “还是太高估你了。”纪融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   为了他,自己浪费了一次高级权限。   纪融弯下腰,把死狗一样瘫着的胡松柏用一只手拖起来——刚刚他也是用这只手把他给劈晕了的,大步走远了。   而在极短时间内遭遇了两次“过山车”一样刺激的时空穿越体验的计笑之又躺回了床上,不过她的手里多了一只手机。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拿了应该没问题吧。”计笑之问。   “没问题。”系统无语,都拿回来了,现在才开始问,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对了,纪融是谁?”她又问。   “纪融……”系统罕见地沉默了起来,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   蔡雪缘是半夜两点才回家去的。她回去的时候看上去一脸疲态,眼睛和鼻尖都有点红。计笑之一直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赶紧从厨房端来一盅汤,笑眯眯地端到餐桌上,炫耀似的挑眉道:“你才今天是什么?”   蔡雪缘今天显然没有什么兴头,蔫蔫地把头趴在桌上,像是在问计笑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段时间遇见了很多事情,让她觉得很累,也开始思考一些从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比如自我,比如生死。她觉得自己从前都过着被人保护的生活,并且习惯了那种生活,并把那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她看人性,都是来自刻意包装后,或是矫饰的故事,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讽刺和批判加之于自己身上。   可是她现在开始觉得,她其实也很脆弱,很无能……甚至很可耻。   “呃……没有的,你别多想。你很棒,很多人喜欢你。”计笑之心虚地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谢谢你。”蔡雪缘揉揉她的脑袋:“不过我今天实在是没有胃口,你自己喝了吧 。”   她说完就站起身来,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计笑之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她直觉她今天可能错过了很多大事。   ……   孔家村。   程思涵坐在自己的课桌前,桌上摊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的字也是歪七八扭,不成模样。   这本书他很久没有看了,寒假就被收在了柜子里。直到这次老师要用它来复习,他才回家来拿书。没想到他刚刚翻开书,里面就掉出来了一封信。   他好奇地打开这封信,然后面色一点点地阴沉了下去。   句句血,声声泪。   他仿佛能看到孔岳琪无助地向他哭诉的模样……程思涵焦躁地站起来,又无可奈何地坐下。   那是他的妈妈啊……生他养他,对他恩重如山,他能怎么样呢……   上次孔岳琪和一群城里的记者围在他家门口,闪光灯对着他妈妈一阵乱拍,他赶紧上前去护住他妈妈。那个时候,他才发觉他妈妈其实是很脆弱的一个老人了,自己把她搂在怀里,她就能完完全全地被自己挡住。   他理解孔岳琪的痛苦,可是他无能为力。他能为孔岳琪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大胆地站在记者的面前,把他所知道的,她的悲惨遭遇仔仔细细地说上一遍。他没有在言语中替他妈妈隐藏什么,但是……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天那群记者走后,他妈妈哭着扇了他一巴掌,而他的脑海中,全是孔岳琪临走前瞥他的那一眼。   她的目光里有愤怒,有鄙视,有悲伤……还有一些更复杂的,他没能读懂。   程思涵想了想,咬牙把那张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而后他觉得不保险,干脆走出房门,准备把它丢到厨房灶台后边的柴堆里烧掉。   程思涵路过堂屋,他妈妈正在和一个隔壁的刘家婶子嗑瓜子聊天,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她们相对着笑得肩膀乱颤。   “哎呀呀,所以说呢,有的人就是自己作死。”宋珍笑够了,总结道:“我记得她当时嗓门可大了,还一把扯住我,喊什么‘都是你儿子害死了我儿子’,啧啧,果然这种满嘴胡扯的贱人老天都看不下去,这回可把她给收了吧……”   “她那短命的大儿子先走了,她一受了刺激,没想到这么快也跟在后头走了……唉,想想其实也挺瘆人的,前一段日子还好好的一个人家,突然间就走了俩……”刘家婶子说着摇摇头:“我听说,她男人和她家那个小的也进了医院,说是做什么检查来着的……你才检查结果怎么着?”   “怎么着?”宋珍好奇道,她一想到自己在那贱妇的耍泼下丢尽了名声,连娘家也不敢回,就恨的牙痒痒,现在听说她死掉了,自然兴致高的很。   “结果说啊,她男人和她家小儿子,一个也没跑的了——全有病。”刘家婶子似乎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说着又笑起来:“你听我说啊,这还没完呢。既然有病啊,就肯定有来头。医生问了好半晌,原来那个病根子是她男人年轻的时候被她撒泼,打骂得受不了——去县城的时候找了个小姐。结果那小姐本来是个有病的,他俩一睡觉,病就传到他身上了……他再和他婆娘一睡觉,他婆娘也得病了,他俩儿子被他婆娘生下来,自然也……”   “哎?那他家大儿子怎么活了这么久?”宋珍又问。   “我听说这病是有个……叫啥,潜伏期,这个潜伏期里头人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潜伏期一过……人死的快的很。她大儿子当时不是突然起不来了吗,大概就是已经到了要死的时候。”   “这病……叫艾滋病。”刘家婶子想了好久,才不确定地念出来,旋即又不耐地摆手道:“唉唉,马上县城里有人要下来宣传这个,你到时候去看就知道了,我也都是听说的。”   “哦,对了。”她最后又加上一句:“我听说,你们村东头之前被烧死的那位,也得了这个病……”   宋珍嗑瓜子的动作愣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   ……   那天晚上宋珍做了个梦,梦里头迷迷糊糊地就是一片哭喊声。她走在一片看不见边缘的白茫茫雾气之中,心想着谁家死了人哭成这样,就循着哭声走去。   后面雾气开始渐渐消散了,宋珍远远地见着有个人披麻戴孝地往自己这里走过来,她正嫌晦气要走开,却发现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他手里抱着一张遗像,那遗像上的人赫然就是自己。   “那个宋珍,就是得了那个艾滋病死的。”   “是啊,听说和她村子里那个被烧死的家伙有关系。”   “我听说是被报仇的……”   有飘飘忽忽的私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宋珍想上去追赶她儿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走不动路了。   突然地背后一凉,宋珍一回头,就看见孔岳琪那张血糊糊的脸,那脸上的两只眼睛是老大两个空洞,看着像个鬼。   孔岳琪说:“婶子,是我把那病儿给你的,可你也怪不了我,谁让你把我给那个老东西的呢……”   她还说:“婶子啊,我可疼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你打了我多少下……你饿了我多少顿,你让我在冷风里头哭了多少夜……我全还给你啊……”   孔岳琪说着,突然就张开了口,嘴巴里头血淋淋的,宋珍吓得“啊——”一声叫了起来。   ……   宋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汗湿了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宋珍领盒饭~ 话说,由于申榜的原因,需要暂时压一下字数,因此周三停更一天,周四双更!   ☆、阴差阳错的“兄弟”(14)   胡松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从他的视角望过去,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很高的年轻人。   腿很疼……   胡松柏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腿,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磨破了,细碎的布条和血肉黏在一起,随着他任何轻微的动作,狰狞地撕扯着对方。   纪融察觉到脚下的异动,微微眯眼看向胡松柏。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幽深和晦暗,让人无法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情绪。   “你是谁?”胡松柏恐惧地向后挪了两步,他装枪的那只口袋已经空空荡荡:“你想干什么?”   “我想……”纪融唇角微勾:“杀你。”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胡松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的记忆在拉开门的那一瞬剧痛后戛然而止……   莫非……这个人是蔡雪缘那边的?   胡松柏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而纪融却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在看见他的狼狈相后突然轻笑了一声。   “我不杀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他道:“往后看。”   熟悉的大楼,熟悉的街道。   胡松柏在十八个小时前刚刚从这里走出来,夹着个厚实而沉重的文件袋,里面装着葬送了他女儿小小生命的文件。   “杀了胡缘的,是洪德廉手下的人。卖给你枪的你的好师弟,也是他的人。”纪融微微俯下身,在胡松柏耳边道:“如果巧的话,现在那位可能正想见你。”   纪融转身走开的时候,胡松柏正呆呆地望着晦暗不明的夜空,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此刻在想些什么。   ……   县城疾控中心的宣传班子坐着一辆大卡车下了孔家村,和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很多只大喇叭和各色图文并茂的小册子。   村口的小广场一早就安置好了两排桌椅,然而正值农忙时候,村里并没有多少人有兴趣放下地里的活来听这么一场似乎是“离自己的的生活很遥远”的宣传会。   宋珍却一早来到了村口,翘首以盼。   自打她前几天夜里头做了那个梦,宋珍的精神便一直不大好。觉睡不着,干活没力气,早年的腰疼毛病也犯了起来,折磨得她才几天的功夫,看上去憔悴得就跟老了十岁似的。   那个病……   每当梦里面孔岳琪那张畸形可怖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宋珍都会不由得想起从前自己把她送到那男人手里,美滋滋地拿了钱,狠着心在她的尖厉叫喊声中走远的场景。   她被折磨成什么样,宋珍不是看不到,只不过宋珍一直告诉自己,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生活本来就不容易,没把孔岳琪给扔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那么,让她给自己赚点钱,不过分吧……   人的信念总是会在一次次地自我说服中变得越来越坚定,同时,罪恶感也会变得越来越淡。那些拿来的钱被她用来买衣服,做头发,给自己和儿子添些鱼肉……   真是件无本生利的大好生意,宋珍如是想着,并且越发地乐此不疲了。   直到……   直到她听说了这个“艾滋病”,这个从来名不见经传的词语一下子攫取了她的心。宋珍目睹着一个不久前还有力气撒泼打架的妇人成了死人,目睹着一个和和睦睦的家成了现在这名存实亡的样子……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在于一知半解却又畏惧非常——宋珍怕死,怕的要命。   台上的大喇叭在一片杂音中大剌剌地喊着“传播艾滋病的主要途径:性传播、血液传播、母婴传播……”   这文绉绉的词语宋珍不大明白,但她大概地就开始琢磨那“血液”两个字……她打孔岳琪的时候出血没?肯定的每次不把她打到血糊糊了,她心里还不舒坦……   宋珍越是回忆,就越是绝望,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告诉自己完了完了……一定是得病了。   台上讲得唾沫横飞的几个小年轻没有留意到这个突然灰白了脸色的大妈,那些坐在台下,摆着僵硬笑脸的村里干部也没有留意到。   宋珍踉踉跄跄地扶着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的两眼仿佛迷了一层雾似的,怎么长大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怪不得她最近身体越来越糟糕了……一定,一定是那病来了……是孔岳琪也来了,她……她来找自己追命了……   ……   宋珍尸体隔天被打渔的在二里河里头捞到了,据说尸体鼓胀得不成人样,最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死了还直愣愣地睁着。   乡下人觉得“死不瞑目”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一个胆大的渔夫用竹篙子想把她的眼睛弄合上,谁知道用力用偏了,“哗叽”一声,竹篙子直接从她胀泡了的青白皮肤刺过——那双眼睛直接被扎得陷了下去。   据说,这辈子尸体上哪儿不全,下辈子就会遭了哪儿的残废。   据说,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话有点长: 宋珍死于无知,但其实也是死于自己的罪过。 因果论或许并不能最好地解释人生,但至少能给平凡人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愿孔姑娘下辈子做个勇敢的姑娘,有人疼,有人爱,寒时有棉衣,饥时有热饭。 ps: 这章有点短小_(:_」∠)_ 晚上还有一更长的……等我! 再ps: 这两章由于剧情需要,女主露脸有点少。 从下下章开始进入反击阶段。 这个世界的故事一共20章。 ——来自最终还是没审上榜的话唠蠢作者   ☆、阴差阳错的“兄弟”(15)   已经是凌晨两点,洪德廉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胡松柏深吸一口气,推开半掩的门。   洪德廉端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严肃地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他的右手攥着一枝黑笔,不时在文件上改改划划。   胡松柏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认识还不到一整天的人,脑海里回响着纪融跟他说的那段话,一时又掺杂进那个把他放出来的陌生男人的话,一时又浮现出他师弟递给他那把□□时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坐吧。”门口的动静让洪德廉抬起头来。看见突然到来的胡松柏,他的脸上一丝诧异的神色也没有。   “我……”胡松柏很想问他,是不是他让人杀了胡缘,可是就在这句话快要出口的那一刹那,他颤抖着闭上了嘴。   这个问题又蠢又没有意义,就算得到肯定的答复又怎么样呢……他的女儿再也不可能爬起来,洗干净身上的血污,甜甜地笑着喊他一声爸爸了。   “你已经?”洪德廉把手掌比成刀状在脖子跟前一划,笑道:“还顺利吧。”   “什……”胡松柏突然间醒悟过来,洪德廉是以为他已经把蔡雪缘杀了?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冷了一瞬,既然洪德廉敢这么笃定地问,那他一个“怂恿者”的身份多半是跑不掉了……他在内心已经开始倾向于相信纪融的话了。   这个道貌岸然的老混蛋……如果真的是他派人杀了胡缘,那么自己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好在,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既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   “没有得手……”胡松柏叹了一口气:“她不在家。”   “这样……”洪德廉点了点头,安慰他道:“算了,其实你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你如果当真杀了她,可能还会惹上一身官司。”   “这样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们不做。”   “不行……我没法忍!”胡松柏半真半假地吼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让杀她的凶手自在?那我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他的“失控”很显然是洪德廉预料之中的,因此洪德廉不慌不忙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要折磨敌人,还是日久天长比较尽性……”   “我现在有个更好的办法,你要加入吗?”   “先……看看再说吧。”胡松柏没有把话说死了,因为那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好。不愿意的话,再退出也没问题的。”洪德廉把桌上散乱的文件整理好,递给他。   然后在胡松柏低下头看文件的那一刹那,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有一个新的入手点。我们想要解决蔡雪缘,可以先从剪断她的左右手开始。她大哥那边现在和她已经产生罅隙,可以徐徐图之。”   “而我今天发现她身边另一个更有趣的人。”洪德廉摇了摇酸痛的脖子:“叫做,孔岳琪。”   “前不久,蔡雪缘去一个名叫‘孔家村’的地方,做了一场慈善活动,带回了一个据说长期被虐待的小孩。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噱头,可是我现在发现,这个孔岳琪并不简单……难道你不好奇吗?一个乡野长大的女童,可以不慌不忙地通风报信……”   “这样想来,蔡雪缘为什么会把她带来,也就是个很微妙的问题了。”   “您的意思是……”   “不不不,我没有什么意思。”洪德廉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线索罢了。去查她,去‘发现’她的问题……那都是你的事。”   “我不会抢你的活儿干。”他说:“我知道,亲手给敌人放血才刺激。”   ……   蔡雪缘一连几天都没出家门,把自己实实在在地过成了一个颓废的“宅女”。   计笑之是不知道这个时空现在有没有出现“宅女”这种设定,不过她对于蔡雪缘每天不梳头穿个睡衣在卧室和餐厅之间游魂一样地晃动这种事情……有点接受不能。   “她真的是个偶像吗?”计笑之从门边伸出个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瞧着有点要往实力派发展的节奏?”   “可能是殚精竭虑,忙于创作吧……”系统回答。   计笑之问过蔡雪缘,蔡雪缘给的回答是“忙着写歌”,当然这种不走心的答案计笑之听过也就忘了……她总感觉蔡雪缘是出了什么事。   不然,她不会忙到连“正在上小学的”计笑之在非节假日好几天不上学这种事情都没在意的。   “你肯定知道。”计笑之很无理地得出结论:“你最近很不老实啊,什么事情都不肯说。”   系统:“……”   女人,真是小心眼的生物。系统如是想着,它帮了她那么多忙,她却只记仇……   好在计笑之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如果有什么弄不懂而又暂时看上去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她一般会心很大地……把它搁到一边不管。   计笑之最近的兴趣在研究她那从原本时空顺回来的破手机上,也许是时空转换的缘故,这只手机现在拥有了一个特异功能——电用不完。在她的那个时空,这款手机是很鸡肋的存在,和日新月异的“最新技术”比起来简直是个残喘苟延的老古董——但是放在这个时空,简直是领先科技二十年。   这个时空,这个国家的人,对于手提电话的认识还处于“大哥大”时代,连小灵通都还没有出世,更不要说计笑之这款能照相能录音能上网(虽然现在也并没有网给她上)的“高科技产品”了。   计笑之曾经考虑过靠这款手机发家致富,但是她是在是个没出息的懒货,最终还是用它来打游戏了。   “你永远都不急着做任务。”系统吐槽道:“而且玩游戏的水平也很烂。”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计笑之刚想不客气地怼回去,突然听见隔壁卧室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写出来啦!”   ???   所以,蔡雪缘真的是一直在写歌?   计笑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残暴地撞开了。   “我算是想明白了!当个屁的歌手,把这张专辑搞完,我就麻利地滚蛋!”来人完全不复自己“清纯玉女”的形象,变成了一个鸡窝头老头汗衫的“疯丫头”。   蔡雪缘振臂一呼:“你愿意跟我一起滚蛋吗?我们到处玩去!”   ……   一片迷之尴尬的沉默。   计笑之咳嗽了一声,找回自己散乱的理智:“我愿意。”   “滴!任务完成度——90%”   这也可以……   ……   胡松柏像往常一样,在早晨七点准时起床,简单地洗漱完,就趿拉着他的人字拖慢悠悠地下楼,走到不远处的早餐铺子里买两个肉包,两个菜包。   ……不对,现在应该是买三个肉包才对。   胡缘是个臭美的小姑娘,从来不爱吃肉。胡松柏和她恰恰相反,从来不爱吃菜。   胡缘生怕自己的老爸以后变成一个大胖子,就强迫他每天早晨必须把一个肉包换成菜包,胡松柏无条件地服从……直到成为自己雷打不动的习惯。   然后又在胡缘死后,成为一段揪心的回忆。   胡松柏木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站在铺子门口三两口吃完包子,又麻木地拖着一双沉重的腿继续往前走。他停在了报刊亭门口,买了一份当地日报,就地看了起来。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他会当场把报纸扔进垃圾桶。   胡松柏努力地把自己的家维护得和胡缘死前一模一样,她最爱的花,他帮她养着,她乱糟糟的书桌,他每天擦一遍,然后再把书按照原样乱糟糟地堆好。   这样……他每次路过她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   今天的日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胡松柏一目十行地翻阅着,视线突然定格在“健康”板块的一篇不起眼的文章上。   “孔,家,村。”他默念了一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认真地把那条新闻看了下去。   “发现艾滋病患者……二里河……一家四口……艾滋病传染……”   ……   洪德廉接完胡松柏的那个电话,沉思了一刻,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   “蔡雪缘……我等你跪着向我求饶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看来很快就要到了。   ☆、阴差阳错的“兄弟”(16)   在纸媒时代,热点的形成往往需要多家媒体的共同关注和时间的铺垫,洪德廉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谓是深谙此道。   “艾滋病”这三个字大有文章可做,他不仅要搞臭计笑之和蔡雪缘,还要彻底毁了她们的前途。   马斯洛的层次需求理论告诉人们,当位于低层次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位于高层次的情感需求也就无从谈起。如果让大众形成“蔡雪缘是肮脏的,不健康的,危险的”这一概念,那么所有建构在对她“才华”之上的“认可、赞美”也就不复存在……蔡雪缘离彻底失败也就不远了。   几天后,一家曾经颇有名气,却陷入经济困境的报社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和一笔诱人的巨款,总编对着电话沉默半晌,终于在金钱面前选择了屈服。一篇名为“恶魔在身边”的自称为“科普”的文章出现在了头版,引起了人们的小小骚动和恐慌。   这个时空,“艾滋病”还是一个很新的名词,大多数人对其毫无了解。在毫无了解的前提下建构一套看似“科学”的认知,是一件相对而言比较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电视台在压力下开始“辟谣”,但是效果却比先前更糟糕,电视节目极大的传播性和群众知识水平的局限性使得所谓的“辟谣”反倒成为了“传谣”。诸多流言开始在民间传播起来,在有心人别有用意的引导下,开始在大众心中和“肮脏”、“死亡”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了一起。   又过了几日,在谣言慢慢发酵之时,一家并不算出名的当地小报花了一整个版面报道了“艾滋病”村——孔家村的故事,那位撰写文章的人并没有什么作者的节操,把一篇报道写的犹如跌宕起伏,迂回婉转的小说,很好地烘托出阴森可怖的气氛。   “孔家村”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   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靠着这波机智的蹭热点之举成功地吸引了一些读者,它开始变本加厉地“深挖”孔家村“往事”,并自称找了“业界专家”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孔家村是遭受诅咒之地。   有时候,当看似荒谬的结论和人们内心的不安相结合后,往往会产生爆炸性的不理性效果,所谓“诅咒在蔓延”的扯淡——正是如此。   胡松柏给洪德廉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是问什么时候把“火”引到“孔岳琪”身上。   洪德廉沉默了半晌,最后给的回应是“再等一等。”   他觉得蔡雪缘最近有“淡出人们视线”的趋向,这并不是给出这“当头一棒”的最好时机。在洪德廉看来,只有在对方最得意之时截杀对方,才能获得最大的快感。   听说再过一段时间,蔡雪缘的新专辑就要出了,那么……再等一等好了。   再等一等……   这个回答胡松柏已经听了无数次,每听一次,他心中对洪德廉和蔡雪缘的恨意就更深一分。胡松柏觉得他们一个是杀害他女儿的直接凶手,另一个是间接凶手,都应当得到不得好死的下场。   然后情势逼迫之下,他默默咽下了这口气,挂了电话。   胡松柏走到自己房间的柜子边上,打开柜门。   里面装着几只小巧的录音设备,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上淘到的,每当他去见洪德廉的时候,就会带上它们。里面还有一叠厚厚的纸质文件,有报纸、打印纸……他和洪德廉的每一步计划,都被记录在其上。   胡松柏颤抖着伸出手,深吸一口气,轻轻抚上这些资料。   总有一天,它们会成为最最尖利的刀刃,刺穿洪德廉的心脏。   ……   计笑之没有意识到危险,她尽职尽责地在蔡雪缘的专辑进入最后筹备阶段,而蔡同学一改之前颓废模样,成为早出晚归的新一代工作劳模后,承担起了承包所有家务劳动的活。   “我觉得我仿佛是来养老的。”计笑之拎着两条活鱼蹭蹭蹭一口气不停地往楼上爬:“以前我是个多么胸怀大志的人啊,现在都已经安心做个保姆了。”   “……总之你别忘记任务就行。”系统有点萎,它现在甚至开始怀念起计笑之当年一言不合就出刀的“豪气”时光了。要知道,看人做一次饭时享受,看人天天做饭简直就是折磨了。   “你为什么这么爱做饭?”系统曾经问她过。   “……习惯了吧。”计笑之沉默一瞬,她是属于真正意义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那种,她奶奶生前教会她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立,让自己可以担负的起自己的生活。   她在成长过程中受她奶奶影响最深,不管是动手不动口的习性,还是这一手的好厨艺。   “说来有趣,我三岁的时候奶奶拉着我去算命,算命师傅说我命带煞气,结果被我奶奶抄着个板凳就撵了几条街出去……后来,这件事被传为小花,那个算命师傅再也没出现在附近。”计笑之谈起往事,面上带了一丝恬淡的笑意:“现在想想,那个算命师傅大约真的是个高人吧。”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奶奶在追那个算命师傅的时候摔了一跤……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么一摔之后更是当场就爬不起来了……后来她再也没能下得了床。”   看似有趣的故事往往有个不为人知的结局,可惜世人大多不关心这个结局,他们只拣取有趣的部分,用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系统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它又直觉此时不能什么也不说,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别想七想八的了,鱼都从水池子里蹦出来了……”   ……   从某种层面上讲,计笑之和洪德廉在对人性劣根性的认识上可谓是如出一辙。   蔡雪缘那只名为“告别”的专辑终于完成,虎视眈眈许久的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密集式宣传。蔡雪缘纯净迷人的声音在街巷中响起,她面带微笑地出席发布会,在闪光灯的摧残下面不改色。而坐在观众席后排的计笑之,已经在冗长的开头致辞中呼呼大睡了过去。   一周后,正当蔡雪缘“拒绝浮躁,退出歌坛”的新闻风头两无时,洪德廉有些气急败坏地抛出了计划的第二个步骤。   他实在没有想到,蔡雪缘竟然会在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时选择退出。   她是傻了吗?洪德廉愤愤捶桌,他永远不能明白蔡雪缘的脑回路,就像她当年不肯用身体换取一个“天大的好处”的时候。   但是……走,也不能让她光鲜亮丽地走。   折磨蔡雪缘已经成为洪德廉多年来的执念,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哪怕是蔡雪缘自己也不行。   “慈善?不过是块遮羞布。罪恶?才是故事的本源。”   这个噱头十足的标题出现在那份已经“旧貌换新颜”的小报上时,蔡雪缘正开开心心地趴在地上,强迫计笑之和自己一起规划未来到处玩的路线。   “人们永远不会想到,那张笑脸的背后是什么。一个杀人凶手,为什么可以一抹脸皮就成为舆论同情的对象?为什么机缘巧合之下就可以得到当红女星的青睐?出生在‘禁忌之地’孔家村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铅字带着淡淡的油墨气味被印刷出来,在这天清晨被投放往全国各地。   作者有话要说:  消费别人的痛苦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洪德廉已经不惮于撕破自己的脸皮去对付蔡雪缘了。   ☆、阴差阳错的“兄弟”(17)   “经过我们的调查寻访,死者生前和邻居相处和睦,为人非常大方,甚至曾经看女孩家贫,将她接到自己家中照顾她,还给女孩的收养人一些钱,帮助其改善生活——这一点,是他的邻居们有目共睹的。”   “但是,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竟然会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据我报记者调查,当时他已经确诊了艾滋,据说是因为年轻时私生活不检点导致的(是的,他在私生活方面确实有些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好人)。他万念俱灰,将自己灌醉。”   “在意识模糊之时,他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子,或许是让他想起了那个把疾病传染给自己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情绪有些失控……”   “当升腾的火焰一口口地吞噬了房屋,那个女孩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是从此就能上城去过好日子了?还是隐隐的也有一丝愧疚?”   桌上的报纸被一双白净纤长的手拿起来,拦腰撕成两半。   “他想说什么?你被那个人渣那啥了,然后雇我行凶杀了那人渣,条件是你带我离开孔家村?”计笑之干脆利落地把报纸扔进垃圾桶。   蔡雪缘烦躁地揉着脸,一言不发。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当晚你没有和工作人员待在一起?”   “有内鬼!”   “他们倒是很能下功夫啊,连我的过去也查出来了……文字功夫也不错,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计笑之冷笑一声:“和上次那个诋毁你名声的,应该是一派人吧。连作风都没怎么变。”   暴力、金钱、性——这是“热点”成为“热点”的不二法门,这个报道看似漫天乱扯,但是却很能抓住人的心理。它给了人刺激感,而刺激感虽然不代表着真实,却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   策划这一行为的人目的并不在于让人们相信蔡雪缘身上到底有没有发生这种事情,而是在于让别人怀疑。   怀疑是一切美好崩解的必要条件,有的时候甚至能成为充要条件。   “你去找你大哥道个歉吧。”计笑之道:“这个时候,别意气用事。”   凭对方这熟练的手法看,就知道背后定有充分的实力支撑着。蔡雪缘既然决定“退出歌坛”,那么她对于她所在的公司的剩余价值就极为有限了,他们不会帮她。   只有她那神通广大的“大哥”或许在此时还可以依靠。   计笑之是个务实主义者,不巧的是,蔡雪缘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就算她曾经是个混不吝的太妹,她骨子里这点小小的执拗仍然从未改变过。理想主义者自然不会愿意去向一个“杀死无辜的小女孩”的“刽子手”低头,计笑之劝了她几次,也就不再说话了。   计笑之内心的烦躁其实不比蔡雪缘少,因为这一次蔡雪缘遭遇的危机的罪魁祸首其实还是她,她的任务完成的进度越高,蔡雪缘的好运就会被剥夺的越多。   任务完成进度已经到了94%,换言之,蔡雪缘此时已经不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而就计笑之来看,那个想要对蔡雪缘处之而后快的人,应该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后一期报纸的“答读者问”中,就有“不知名热心群众”“天真”地发问:“那如果蔡雪缘被xx了,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成为一个病毒携带者了?那请问她之所以突然离开歌坛,也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抱歉哦,我们一直联系不到蔡雪缘小姐和她的经纪人,因此对于您的问题不能给出明确的回答。”   “一直联系不到”,“不能给出明确回答”……多么,让人浮想联翩啊。   蔡雪缘去公司办解约手续的那天,计笑之一个人偷偷溜去找了她大哥。   蔡雪缘的大哥很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看见计笑之来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我就知道她不愿意来找我。”他苦笑一声:“但是,这次实在和之前不同,我也……无能为力。”   计笑之默然,她不知道蔡雪缘大哥这个“无能为力”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次事件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但是她既然已经探听到对方的态度,便也不再多留。   然后蔡雪缘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拉住计笑之,像疯了一样摇着她的肩膀:“你干嘛到这里来啊,你干嘛到这里来啊,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干嘛要低三下四地求人啊!”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计笑之被她拉出去的时候,她大哥一度想要伸手拦住蔡雪缘,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人性啊,它终究是脆弱的,一击即破。   “你混蛋啊!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的自尊是我自己给的,不是从别人那里低三下四地讨来的……”蔡雪缘的情绪当街失控,她从小一路顺遂,何曾遇见过这么大的磨难……她,其实很在乎那些话,只是不愿低头——骄傲使然。   而且,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明明计笑之也是受害者,她却无能为力,反而要让计笑之来替她出头……这很,让人难受。   计笑之仰头看着她那张被眼泪蒙的花花的脸,阳光有点刺眼。   她又低下头,笑了:“你是不是写了一首歌?”   “什么?”蔡雪缘声音哑哑的,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说的,写我的故事的那首歌?”   蔡雪缘最初找到她,就是想要听她讲故事,只是后来她为计笑之写的故事和歌,最终因为“没有亮点,过于沉闷”而被她的公司毙掉,成为一个夭折的半成品、   “嗯?”   “我们去唱它。”计笑之轻轻挽起蔡雪缘的胳膊,声音放的很柔:“你说的对,我们的尊严是自己给的,可是我们也要有勇气面对别人的非议……如果你不愿意说,就把它唱出来吧。”   ……   不就是浪漫主义者吗,那真是太好哄了。   蔡雪缘背着一只吉他站在广场上的时候,计笑之如是想着。   她最终决定把“我们一起唱”变成了“还是你唱吧”,实在是她的嗓子比较糟糕,如果加入到唱歌的队伍中,可能会导致本来唯美的画风变成一个笑话。而蔡雪缘在听她给自己清唱了一遍歌后,心痛地同意了计笑之的要求。   蔡雪缘打扮得和她在孔家村小学那天一模一样,紫色冲锋衣,铅笔牛仔裤,脚上一双简单的白球鞋,干净利落,素面朝天——直接后果是被这初夏的太阳晒得满头大汗。   间接效果是……很有象征性价值……如果被“路人”拍下来和之前的照片做对比,就更有价值了。   计笑之眯着眼睛,挤在人群中看蔡雪缘微笑着唱歌。   她的这张脸,很多人都很熟悉——而在她因为“买.凶.杀.人”而“臭名远扬”后,就被更多人熟悉了,此时,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一面好奇地看着她,一面窃窃私语。   计笑之既然身处人群中,自然听得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讨论,比如“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x了,还有脸出来”,“作秀吧,天天卖可怜,结果最后还是被扒了皮”,“她现在有那个病,会不会传染到我们……”,“名声那么坏,不如死了算了……”   蔡雪缘开口的那一瞬间,在家里听她唱了无数遍这首歌的计笑之转身离开了人群,她怕自己也很怂很不争气地哭出来。   计笑之没有看见,在拥挤的人群中,还有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墨镜的女子,她盯着蔡雪缘的瘦弱的身影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在那首歌唱到一半的时候匆匆离开。   是慈飞。   ……   浪漫主义者用浪漫的方法解决问题,而计笑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计笑之兜里揣着手机走进电梯的时候,有点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洪德廉的办公室在这座大楼的顶层,电梯打开的时候,里面就只剩下计笑之一个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怎么样,刺激不刺激?”计笑之按下鸭舌帽的帽檐,有些好笑地问系统。   “刺激,刺激,女侠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一身:请问您现在有什么感受? 纪融:我觉得我一定是个假男主。 明天的更新放到早上八点> 还有两章第一个世界的情节结束。 下一个世界是轻松向,要正式开始走感情线啦~   ☆、阴差阳错的“兄弟”(18)   计笑之觉得,洪德廉这个人——多半有病。   他在蔡雪缘口中是个“无妻无子”的变态工作狂,可是计笑之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时,却发现门被关上了,并且哪怕她把耳朵贴着门,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会不在吧,计笑之叨咕一句。   不过不在更好,计笑之微微一笑,伸手从兜里拿出了一只钥匙。   你要说聪明人嘛,有的时候会比蠢人还蠢,当年洪德廉想要对蔡雪缘如何如何,非常暧昧地把自己的办公室钥匙塞进了她的兜里,还用一些类似于“下午你来让我舒服舒服,以后你就会混的快活一点”的挑.逗性语言对她进行了暗示。谁知道蔡雪缘在这一块可能缺点“智商”,愣是没听懂洪德廉的暗示。   钥匙她也乱搁在家里,还是计笑之上次给她大扫除的时候发现的。   “所以说,勤劳的孩子总是有意外的收获。”计笑之道。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系统有些急切道:“快动手吧。”   “……”计笑之把钥匙一拧,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被我带坏了……”   计笑之走进洪德廉的办公室,关上门,环顾一遭四周,然后果断拿出手机先录了一段录像。她录得很细,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你说,要是洪德廉现在突然进来了怎么办……”   “进来就进来呗。”计笑之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反正他又弄不死我,你不是说只要我快挂了,那个谁谁就会来救我嘛。”   “……纪融。”系统一滞,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真无赖。”   “过奖过奖。”计笑之录完录像,目光就落在了办公室靠墙的一个大书橱上。书橱的上半部分是玻璃门的书架,下半部分则是一个空间挺大的柜子——差不多够孔岳琪这副小身子钻进去了。   计笑之打开书柜门,把手上没有什么灰,可见洪德廉应该经常开它……   “卧槽?!!”   计笑之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一步:“这这这……这个姓洪的心理变态吧!”   只见那柜子内壁贴满了大张小张的情.色照片,大都是貌美女子搔首弄姿的裸.照、半.裸.照……而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用签字笔签了一个名字,笔迹各不相同。   正中间最大幅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眉眼勾人,细腰翘臀长腿的女子,半伏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除了肩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衬衫之外,全身都是裸着的。那张办公桌……不巧,正是这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的底部写着两个字——慈飞。   计笑之当然认识慈飞,并且早已在内心把她划为洪德廉那一派的人……这样,就很有趣了。   计笑之虽然对着这些照片觉得恶寒,不过她还是非常仔细地把这一“壮观”的场面给拍了下来,顺便伸手扯下了那张慈飞的照片。然后,她一咬牙,钻进了柜子,把柜子轻轻开一条细缝。   然后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把自己和这帮性.感的小姐姐们一起关在黑暗里了。   ……   荒凉肃穆的墓园内,胡松柏满脸颓丧地盘腿坐在胡缘的墓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他面前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无忧无虑。   他每天下午都会到这里来陪胡缘说会儿话。   “爸帮你报仇……啊……你在天上看着,看看爸是怎么把那群人都弄下地狱的……”胡松柏伸出粗糙的手,摩挲着那张照片上胡缘的脸,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胡缘朝他眨了眨眼睛。   胡松柏身后不远处,慈飞有些发怔地站着,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想起自己方才在广场看见的蔡雪缘,她看上去干净漂亮,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虽然身负骂名,可是不卑不亢。   慈飞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对上她的目光后仓皇而逃,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迷迷糊糊地到墓园来。   洪德廉的一切计划她都有参与,而且从来只是默默执行,连一句“不”也不会说出口——这是洪德廉最喜欢的“乖巧”。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耻,有的时候又觉得为了自己的梦想牺牲一点良心也无可厚非,她的梦想就是站在星光璀璨的地方,成为万人瞩目的对象。   胡松柏的背越弯越低,有一种无名的悲恸突然袭上慈飞的心。   她知道,洪德廉并不信任胡松柏,他甚至已经决定好,在榨完胡松柏所有的可利用价值之后,让他无声无息地死掉。她也知道,胡松柏的“师门”众人,其实多半是洪德廉的走狗。她还知道,胡松柏一直在搜集洪德廉的“罪证”。   这一点洪德廉其实也知道,只不过他并不在乎,他告诉慈飞“胡松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此时做什么事情是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洪德廉有时候会显得很自负,但这种自负往往会在最后被证明是对的。   慈飞突然觉得做一个“聪明人”真是可怜极了。   不如,让她来做这个 “笨人”吧……   慈飞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胡松柏走过去,恍恍惚惚地,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脚脚踩在洪德廉那张恶心的脸上。   ……   计笑之在逼仄的柜子里面待了半晌,险些要睡着了,才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赶紧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下一期的稿子已经准备好了。”先开口的是个公鸭嗓的年轻人:“一共是三份,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嗯。”洪德廉有些轻慢地哼了一声:“你先放在这里,我回头看。先跟我讲讲你们这次的思路。”   “呃……洪先生,您知道的,热点事件也是有时限性的……我们已经接连几期报道蔡的事情,大众看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甚至适得其反。”年轻人在洪德廉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我们开会讨论的结果是……先让这件事情淡出视线,然后再给一个转折,咬实蔡雪缘的‘脏’,再……”   “淡淡淡……哼,我看你是在跟我扯淡!”洪德廉不耐地一拍桌子:“我要的是速战速决!”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管你什么审美疲劳!不管你们怎么给我胡编乱造,我只要蔡雪缘最快地臭掉!”洪德廉说到最后直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伸手就把桌上那三份稿子扔进垃圾桶:“给我转告你们总编,我养你们报社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天到晚吃干饭的,要是不能如我意,找另一家报社并不是一件难事。”   “滚吧。”   年轻人满心惶恐,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就告了辞。他心神恍惚地走到门口,正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年轻人冷不丁撞上去,赶紧后退一步连连道歉。   来者是慈飞,她被一撞,很快收拾好情绪,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年轻人一眼,而后不在意地笑着点点头。   年轻人走后,慈飞顺手关上门,一转身脸上已经带上柔柔的微笑:“怎么了,别总是火气这么大,多伤身体。”   “哼,你们一个个不老实的。”洪德廉指桑骂槐:“当我是没脾气的吗?”   “哪能呢。”慈飞笑着走上前去,给他按摩起肩膀,轻言慢语,不着痕迹地拍起了马屁,直到洪德廉渐渐消下气去,再岔开话题,和他谈了些工作上的事。   下午五点的时候,洪德廉和慈飞约好去楼下吃晚饭。   在柜子里昏昏欲睡的计笑之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竖起耳朵听着门再度被关上的声音,又等了五分钟,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柜子门,走了出去。   计笑之先是做了个深呼吸,以减轻长期待在狭小空间里的不适感。然后,她的目光投向桌底下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弯下腰,钻了进去。   她要去拿洪德廉扔掉的三份稿子。   计笑之才将将钻进去,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门竟然又被打开了。   她肩膀下意识一颤,身体已经一个猛窜,缩进了有挡板隔着的地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原来洪德廉是忘记带钱包,所以回来拿的。慈飞跟在他的后面,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门外听见的只言片语,心神一转,也打起了那三份稿子的主意。   她已经把洪德廉打的主意卖给了胡松柏,又用“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你不死”的条件换到了胡松柏手里的资料,现在自然想找到更多的有力罪证。   在洪德廉手下这么久,慈飞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了不少如何利用人的办法。   “正好下楼的时候把垃圾袋换了。”她状似无意地提起。   洪德廉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不在意地点点头。   慈飞于是向他一笑,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办公桌后面。   她优雅地弯下腰,然后对上了桌底的计笑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一章结束~ 晋江啊晋江,你永远不知道哪个词会被屏蔽掉_(:_」∠)_   ☆、阴差阳错的“兄弟”(完)   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计笑之知道眼前这位显见着是认出自己来了。   慈飞的视线在她脸上轻轻一掠,随即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自然而然地把垃圾袋拎起来,打了个结,微微颤抖着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计笑之虽然不明白慈飞为什么要替自己遮掩,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洪德廉突然走了过来。   他离计笑之越来越近了,慈飞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突然再度低下头,夸张地对计笑之比了个“走”的口型,然后飞快地上前一步,拦在了洪德廉的面前。   办公室的门开在西南角,办公桌在办公室的北面,洪德廉刚刚从办公桌对面的沙发站起来,面朝东北方向。慈飞突然拦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就看向她。   慈飞一时没想好台词,洪德廉先张口问:“怎么了。”   也许是神经的过度紧绷使得慈飞有点失神地看向他那张半张的嘴,常年吸烟又黑又黄的牙齿,恶心滑腻的舌头……很多很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在慈飞的脑海中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就好像是魔怔了一样,慈飞那一巴掌甩上去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地放大,最终震耳欲聋。   洪德廉的双眼顿时变得猩红。   计笑之一猫腰,屏住呼吸,矮着身轻捷地跑向了门口,成功地在慈飞拉满了洪德廉的仇恨值后,逃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匆匆跑远的计笑之没能听得分明。   ……   慈飞是在那天晚上敲响蔡雪缘家的门的,彼时计笑之正把自己的稿子从头到尾审视一遍。   那是一篇非常刺激眼球的稿子,从题目到内容,都充满了隐蔽的罪恶和暧昧。主角是玩弄大众的报社,操纵人心的经纪人,孔家村的真相,还有一个被塑造成小白花的蔡雪缘。   计笑之在成为一名摄影记者之前,先做的是文字记者。她那个时代,互联网.上.信.息泛滥,想要夺人眼球,吸引流量,玩弄文字的功夫自然很强。   洪德廉玩的这一套,都是计笑之一早玩烂了的。   如果说洪德廉引起了大众的恐惧诉求,那么计笑之就要点燃他们愤怒的火焰。发现自己被欺骗,应当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更何况,洪德廉这次太过心急,以至于惹恼了不少同行媒体。   纸媒界也是有规则的,破坏规则的人,势必会遭受到群起而攻之的下场。计笑之要做的,就是递一个攻击的武器给他们。   “如果你不这么懒,说不定还挺有出息的。”系统下了个真心的评价。   计笑之朝天翻了个白眼,收好东西准备去开门。   蔡雪缘此时正在房间里睡的昏天黑地,在广场上唱完那首歌之后,她好像是看开了,一回家就嚷嚷着买车票出去玩,然后她很有精神地把路线图重新翻回来研究,直到被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看花了眼睛,才很不甘心地扔了计划去睡觉。   计笑之打开门看见了慈飞,她看上去有点狼狈……吊着胳膊,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仿佛是被揍了一顿。往日“不穿裙子会死”的她现在却穿着拖到脚面的宽松牛仔长裤,总之……和往日的冷艳女神形象相差甚远。   慈飞的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背包,她伸出自己仅剩的那只完好无损的胳膊,摸了摸计笑之的脑袋。   计笑之:“……别摸我头。”   “蔡雪缘准备怎么办?”慈飞问。   “当一个……背包客?”计笑之不太确定这个时空有没有“背包客”这个概念,就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慈飞垂下眼帘,似乎是思考了一阵子,突然开口道:“缺旅伴吗?”   “……”计笑之背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慈飞的□□,默默撕了。   ……   慈飞这么些年,过得压抑又疯狂,为了维持一个女神的形象,努力遮掩自己的本性。此时突然卸下了所有的担子,简直有点矫枉过正的意思……比如说,她就突然很爱摸计笑之的脑袋。   显见是有些过于天真活泼了。   计笑之咬着牙,把她带来的那堆“罪证”仔细地确认一遍,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向她再度伸过来的爪子:“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   慈飞也不恼,笑眯眯地收回手:“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胡松柏给我的……他最贪生怕死,不敢在这上面做什么手脚。”   “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计笑之挑眉:“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知道吗,”慈飞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飘忽:“我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一直都有点信命。”   “孔家村里欺负你的那个男人死了……收养你,虐待你的那个妇人也死了……我们还打听到,一个曾经想要把你买走的人不久也死了……胡松柏想要对蔡雪缘不利,还没动手就死了女儿……”   “……”其实里面很多事情真的和她没关系好嘛,计笑之一时间简直语塞。   不过听她这么一讲,计笑之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厉害。   “我怕啊……做了亏心事当然会怕鬼敲门,洪德廉为着蔡雪缘名声变坏而高兴……可我总觉得不踏实。而且,可能我那颗已经黑了大半的心,偶尔也会有一点不忍。”慈飞继续道:“今天下午在他办公室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更相信你了。”   “而且你也给了我勇气,我和他彻底决裂了……我告诉他,这么多年,我到底有多讨厌他碰我,他又有多恶心。他气疯了你知道吗,可是我,却很开心。”   “呃……所以你接下来准备?”计笑之生怕她一谈到自己凄惨的过去就停不下来,赶紧把话题扯回正轨。   “这些年,我手下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人,也有一点话语权。你不是想发声吗,我可以帮你。”   “那你想换取什么?”   “让我做你们的旅伴吧。”   ……   从舆论压力,到大批媒体跟进,再到最终的司法介入,这一轰轰烈烈的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已经失去控制了,计笑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准备“洗白”蔡雪缘的行动慢慢发酵成规模浩大的“娱乐圈整.风”运动,眼睁睁地看着根系庞大的灰色市场被一点点连根揪出,开始明白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到底扇起了多大的风波。   真刺激啊……   三个月后,洪德廉和胡松柏锒铛入狱。   墙倒众人推,洪德廉这么多年,枪支、毒品、人命……没有他不碰的,此时被揪出了尘封多年的老底,毫无悬念地接到了死刑的下场。而胡松柏,则因为多年来传播迷信思想和欺骗民众的事,也面临着长达十年的牢狱生活。   计笑之站在法院外面 ,看着面前那两个抹着眼泪的风格不同的漂亮姑娘,突然间觉得开心极了。   她踮起脚来,在她们的脑袋上各拍了一下。   “任务完成进度,百分之百。”系统的声音响起。   “滴——即将前往任务二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定位地点,世界006。定位目标,牛晗萱。”   计笑之那句“我们回家吧”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计笑之手脚一软,就失去了意识。   ……   在蔡雪缘眼里,孔岳琪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呼吸。   三个人的旅行,最终只剩下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世界预告: (玩脱的裸贷少女) 纪融:终于要长期在线了,感人。 计笑之:妈卖批,为什么我是裸.着醒来的。 系统:我可能要长针眼了。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1)   十八岁的牛晗萱攥着一张被手汗濡得透湿的车票,深吸了一口气踏上那列前往南方最最繁华的城市的火车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出生在一个人口密集,靠重化工业支撑经济发展,因此污染严重的十八线小县城,父亲牛润是钢铁工人,母亲是羽绒服厂的女工,两人都是勤恳的老实人,拿着一点微薄的工资,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对未来并没有太多的奢望。   牛晗萱却仿佛是这个家中的一个异类。她长的很漂亮,是受宠的独生女儿,脑袋也有些小聪明,从小成绩就不错,性格上难免有些小骄傲。好在她还算懂事,生活也还算平顺,因此那性格深处的危机在她生命的前十八年还被很好地掩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牛晗萱十六岁的时候,她的母亲被诊断为肺癌,因为是早期,所以还有存活下去的机会。可是那笔从死神手里挣命的巨额医疗费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让这个中年女人望而却步,她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死亡和女儿。最后她选择了保守治疗而不是手术,牛晗萱被家人隐瞒的很好,直到她如愿以偿地和自己心仪的那个男生一起考上了遥远的南方那所著名的Q大,一心想要张开刚刚丰满起来的羽翼飞往那片天空时,才得知了这个噩耗。   牛晗萱当然知道自己母亲这么做是为了谁,她也曾经在颤着手接过那本存折时哭着喊过“我不上了,我要留下来陪你——”,可是当那个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男生终于在那个暑假向自己告白的时候,牛晗萱也做出了自己最后的选择。   牛晗萱第一次来到Q大的时候,终于被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刺伤了眼。她的所谓“漂亮”,她的所谓“受宠”,她的所谓骄傲都被这个光鲜亮丽的城市击得粉碎。第一个寒假,牛晗萱没有回家,她努力地打工挣钱,也失去了见到自己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第二个学期,她的母亲撒手人寰。牛晗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乡奔丧,回来的时候得知自己亲爱的男朋友已经另有新欢……希望的接连破灭很容易把一个人逼疯,牛晗萱性子里憋着的那点傲气没让她疯掉,却让她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她把自己的“失败”都归在自己的“可笑的老土”上,然后努力地把自己包装耀眼——起初是为了让前男友后悔,最后却释放了心里的虚荣,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家人给的生活费和她自己工作赚的钱开始在高昂的消费前入不敷出,就在这个时候,牛晗萱在自己的一个“闺蜜”介绍下接触了所谓的“裸贷”,终于将自己的人生推向了死角。   “借钱”是容易上瘾的,而隔着屏幕的羞耻感却会越来越淡。不知不觉的利滚利中,牛晗萱欠下了那个借贷平台三万多元。对方说,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在一周之内还清钱,第二是通过肉.偿来延长还款期限。如果她不听话,她的身份证、裸.照和联系方式就会被公布到网上和她的家人处。   牛晗萱思索了很久,语气平静地选择了所谓的肉.偿——然后,在约好见面的那个度假村的鱼塘前,抱着那个嘴脸恶心的老男人一起投入塘中。   ……   计笑之醒过来那一瞬间,就被灌了一大口带着腥味的池水。她下意识就在水里翻过身去,刚准备扑腾,腰上一紧已是被人抱住。她挣扎了两下,发现那位强行挟持自己的仁兄实在是身强力壮难以阻抗,只好听天由命地放弃了挣扎,在又喝下三口水后终于被带到岸上。   一句忍耐了很久的“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我会游泳!”终于得到机会,被怒吼着抒发出来。   浑身湿淋淋滴着水的纪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自己扔在草地上吐水,明明一副快被淹死的模样,偏还不忘朝自己翻白眼的姑娘——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给劈晕过去,然后扛起她,走人。   所以计笑之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干干爽爽地躺在了床上——什么溺水,什么挨揍仿佛都是一个梦。   呃,好像也不是梦……计笑之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得一抽。   好一个光溜溜,白花花,前.凸.后.翘的大姑娘。   “哈哈哈哈哈——”系统按捺不住地狂笑起来,然后在心里默数“三二一”,等着计笑之尖叫出来。   但是并没有,计笑之很快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非常厚脸皮地冷漠地说一声:“给我介绍一下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然后麻溜地从枕头边上抓过衣服在被窝里换起来。   等她衣冠端正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对着穿衣镜里面貌崭新的自己微笑时,系统已经把牛晗萱的故事讲的差不多了。   镜子里的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锐利的漂亮,哪怕计笑之努力做出一副很丧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像冷冷的挑衅。   “看来这一次要高调了。”作为一个懒人,计笑之一直觉得装小白花是最省力的事情……只是这次原主的先天条件貌似不太适合。   唉,这个原主和自己本来的年纪分明差不多大,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拥有着差别迥异的观念。由于某些不可抗因素,倒霉蛋计笑之放弃了上大学,而同样由于那些不可抗因素,计笑之并没有多少同龄的朋友。或者说,她的周围常常充斥着成熟化或者伪装性的东西,她没有一个一般意义上的青春期,也因此很难理解原主的心思。   在她看来,作为一个漂亮又有才气的姑娘,上天本来给了牛晗萱一手不错的牌……只是,她却输掉了自己的人生。   因为虚荣?自尊?偏执?还是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运气?   计笑之对着镜子里的姑娘笑了笑,果然这张脸更适合恣意的笑容,这样的牛晗萱看上去迷人而充满生气。   计笑之把手插.进衣兜,而后仿佛被烫了手一般很快把手.抽.了出来。   如果她的判断没错……口袋里貌似躺着一把小巧的手.枪?   “牛晗萱是道上混的?”她咋舌道。   “那是纪融给你留下的……”系统不怀好意道:“对了,他把你弄来的时候把你的衣服也扒了。”   它就不相信计笑之这么个大姑娘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在乎,并且非常乐意看她丢脸。   果然,计笑之的面部表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只不过,好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状态。   “他为什么要帮我?这次我明明没有生命危险。”   “……”系统灰心丧气地回了句不知道,还想再说什么,牛晗萱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节奏很快的英文歌。   计笑之走过去拿起那只看上去就非常时尚的手机,来电显示是“爸爸”。   计笑之手一抖,赶紧地就把手机给扔了回去。   “怎么不接?”系统有点奇怪,就连得知自己被扒光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计笑之怎么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计笑之瞥了那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的手机,咽了口口水,犹豫道:“我两辈子也没和‘爸爸’讲过话。”   “让我先调整一下状态。话说……做人闺女应该是怎么个语气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蔡雪缘的番外会放在周六更新的“作者有话说”里。 还记得纪融从胡松柏手里缴的那把手.枪吗╮(╯▽╰)╭ 另: 本故事只是采用“裸贷”作为素材,并不影射任何真实案例。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2)   好在,牛父打来的这个电话的内容相当日常,不过是“最近吃没吃好,睡没睡好,钱还够不够用”之类的问候,计笑之努力模仿着牛晗萱一贯的娇娇语气,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敷衍了过去。   挂了电话,计笑之的目光顿时就被牛晗萱手机的锁屏图片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对小情侣的亲密合影,女的娇俏男的俊朗,依偎着站在雪地里,看上去非常登对。   “这不是……”计笑之确认似的又望了一眼,皱眉道:“她什么心态,拿自己的负心前男友和人家现女友的照片做屏保?”   这照片上的男生正是那位和牛晗萱一道考上Q大,又飞速劈腿白富美的渣男杜圣杰,而那个姑娘则是他的新欢丘云。   每天看着就不嫌膈应得慌吗,计笑之有点感慨,刚刚接收了牛晗萱记忆的她当然知道,亮瞎这两个渣渣是牛晗萱每天早起晚睡地学习,风雨无阻地兼职赚钱的最大动力,每当她觉得疲惫或者想放弃的时候,就会看着这张照片,然后化悲愤为前进的动力。   杜圣杰劈腿丘云,打着的是千万年来王八蛋们最青睐的“真爱”旗号,声称“绝对不是因为她家有钱”如何如何,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伎俩玩的很溜。   计笑之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牛晗萱长的比丘云漂亮,又死心塌地地喜欢他,他却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牛晗萱——现在经过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终于认定,丫就是为了钱。   “这个姑娘别的都好,就是有点钻牛角尖了。”说着,计笑之已经翻起了牛晗萱微信的聊天记录:“我先替她出个气。”   她的指尖落在杜圣杰朋友圈最近一条消息上,“春风广场,我在这里遇见你。春风广场,第520天,我仍然爱你。”,配图是Q大春风广场的喷泉,还有两只非常庸俗的比心的手,其中那只女孩子的手看上去非常纤细白皙,指尖涂了鲜艳的豆蔻红。   计笑之把手机塞进口袋,环顾了这间宿舍一周,又对着牛晗萱柜子边上那些瓶瓶罐罐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没有勇气去挑战那些玩意儿,也不愿意用自己这双化妆废柴的手去玷污了小姑娘本来青春朝气的脸,于是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搁下那些不管了。而后,她又往鞋架上瞥了一眼,用同样的方法忽略了那些看上去简直如同杀人利器的各色高跟鞋,挑了一双简单的黑球鞋,穿上它。   如果牛晗萱的舍友这时候走进来,怕是要被吓一跳。因为在她们的眼中,牛晗萱就是那种标准的不化妆会死星人。   低头系鞋带的时候,计笑之心里有个主意已经渐渐成形。而计笑之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一旦想到了,就会立刻着手实施。   “你不能对那个丘云怎么样……”系统很明显已经熟悉了计笑之的性格和手法,思索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道:“她是这次的任务对象……”   “什么玩意儿……”   “的妹妹。”   ……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喷泉边上啃冰淇淋,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支着三脚架准备拍照片的杜圣杰的丘云突然感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她扭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熟悉是因为牛晗萱有一段时间很癫狂,经常突然地就冲到丘云面前骂她,一度成为丘云的心理阴影……陌生则是因为牛晗萱出门必化浓妆,而计笑之不幸是个化妆废。   所以,这张卸下了浓重妆容,看上去有点清汤寡水的脸,实在是有点……难以辨别。   当然,女人的第六感让丘云下意识就绷紧了身体,怒视计笑之:“牛晗萱,你想干嘛?”   计笑之有点遗憾,本来她在看见这姑娘手里拿着的冰淇淋恰好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时,先入为主地就对这个妹子有了一份好感,谁知道她对自己这么凶……   计笑之有点受伤,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丘姑娘,我想通了,咱们之间最多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就好。那玩意才是主要矛盾——”   她伸手指着正一脸愤怒(主要针对计笑之)加一脸心疼(主要针对丘云)地赶过来的杜圣杰,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   “你……这个世界已经步入互联网时代,你要是敢打人,明天就能上头条……”系统聊胜于无地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后转为迷之兴奋的语气:“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踹膝盖最好,又疼又不容易受重伤,搞不好还能直接给踹跪了!”   计笑之:“……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暴力的。”   计笑之并不是很想在现在揍杜圣杰,她只是知道自己刚刚那个逆光眯眼笑的表情一定特别漂亮,漂亮到杜圣杰刚刚看得眼睛都直了。   虽然她并不是笑给杜圣杰看的。   “虽然不知道他对你是怎么扯淡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计笑之深吸了一口气,亮着嗓门开始讲故事。   传统文化讲究“家丑不外扬”,但是人又往往是最八卦的动物,对别人的“家丑”非常感兴趣。计笑之不是牛晗萱,没有心理障碍,当她平静又中气十足地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举着手机的吃瓜群众。   一个自尊心超强又相信爱情的傻丫头,一个无敌大渣男……这种剧情并不罕见,但狗血总是经年不衰的好话题。牛晗萱的身份、家庭情况、成绩包括她做的兼职,所有人都可以查到,也因此她说的很有底气。   计笑之并不知道杜圣杰是怎么跟丘云混到一起去,又怎么跟她解释的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不敢说真话——而且一定会刻意美化自己的形象。那么,在计笑之抖搂出真相之后,他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计笑之没想让丘云立刻相信自己,她此来目的,只是为了给他们之间挖一个坑。   这一招是她从前一个任务中,洪德廉派人给蔡雪缘的“孔家村小学慈善之行”贴上“作秀”标签写的那篇文《一个堕落的文人——你凭什么骄傲》上得来的灵感。那时候,蔡雪缘自家团队写的稿子在那篇文的映衬下显得很假——哪怕对方其实也并不地道。   重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听众的感情取向和态度,打破一个“美好”印象,往往比辟谣要容易的多。   同样,杜圣杰的谎言在经过自己文艺加工之下得来的“真相加强版”的映衬下,也会相形见绌。   计笑之颇富感情地讲完自己的故事,矜持地一笑,颇有一种“一人,一扇,一抚尺而已”的自得感。   然后她上前一步,拽过杜圣杰手里的单反,刚想往地上扔,出于一个摄影记者的心态,有点可惜,到底没下的了手。   她的目的是让这个势必会小火上一把的事件,变成一个有争论性的话题——也就是说,让自己不以一个纯正面角色的形象出现。毕竟,一个有争议的话题,在热点转瞬即逝的网媒时代,往往具有更长的生命力。   她没想到的是,丘云突然上前给了杜圣杰一巴掌,然后从自己的手里夺过相机,“啪”地一声摔在脚下。   她好像完全相信了……   计笑之傻眼了,杜圣杰傻眼了,周围的吃瓜群众也傻眼了。   丘云柳眉倒竖,怒道:“看什么看,啊?这是我给你买的,我摔了,怎么的了?”   说罢,她犹觉得不解气,又“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冰淇淋也甩上了杜圣杰的脸。   好姑娘!   计笑之在内心给她点了个赞,怪不得她第一眼就觉得丘云亲切。   计笑之环顾四周,觉得火浇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撤退,谁知道突然又一把被丘云拉住手,直接拖走了……   ……   两大女主角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留下失落地呆呆站在原地的杜圣杰,麻木地盯着地上那只被已经彻底完蛋的单反。   他的身后不远处,一个在河边长椅上面无表情地坐了很久的年轻人终于起身,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到口袋里,转身走了。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会习惯性戴上那副眼镜,以遮掩住自己黯淡无光的眼睛。   就伪装成,自己的眼睛能看得见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丘云当然不是真的“傻”,态度的转变也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提到~ 计笑之这心机满满的一个笑容真的可以是“媚眼抛给瞎子课”了(°ー°〃)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3)   丘云姑娘作为一个标准的白富美,并不是较弱挂的,平时想必热爱健身运动,体力也非常不错,一口气把计笑之拉出去好远,直到那座地标式的喷泉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外,才心有余悸地放开计笑之的手。   计笑之喘匀了气,看着面前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的丘云,有点好笑道:“你干嘛呢?”   丘云抬头,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以前倒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恶毒。”   “过奖了。”计笑之非常混不吝地龇牙对她笑着:“我不是说了吗,我突然就想开了,并且觉得咱们这些花一样的小姑娘,没必要在渣男身上浪费青春。”   丘云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恬不知耻地自称“花一样的小姑娘”,顿觉又好笑又好气,说出的话里的敌意倒是没先前那么浓了:“你倒是挺会算计人的,我这次要是表现的不积极一点,是不是回头就能被网上喷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哎,什么唾沫星子不唾沫星子的,话不要说的这么恶心嘛。”计笑之往身边那棵树上一倚,舒坦地眯上眼睛:“你不是没上当么,而且依我看……你对那个渣男其实也没太深感情?”   “什么感情……”丘云微微蹙眉:“就是个搭伴玩的呗。”   正因为只是个搭伴玩的,所以对人品并没有太高要求,只要有趣又长得不错,也就凑合了——但同样,如果真遇上了什么事情,甩起来也不会心疼。   阳光下丘云清秀小巧的脸庞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就连皱眉的动作看上去也带着点古灵精怪的意思。而且,计笑之能看出来,这姑娘说的是心里话。   真好,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能看开就是最好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凭空给自己拉个敌人出来。   于是计笑之挥挥手,而后飘然离去。   丘云刚想说一句“你阴了我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却在抬眼撞到计笑之那个活像个大傻子的灿烂笑容后闭了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淡淡说了句“滚吧。”   ……   计笑之潇洒地离开了丘云,在往宿舍走的路上掏出方才响了好几次又被自己摁掉的手机,粗粗扫了一眼,顿时就没了刚刚的好心情。   “周末有空吗?”   “没空。”   计笑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微信上那位顶着一张蛇精脸自拍头像的同学的邀约。   这个同学姓招名梓悦,是牛晗萱的好闺蜜,也是把她拉上“裸贷”之路的罪魁祸首。   牛晗萱一心以为招梓悦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的好闺蜜,因此在后来对她可以说是感恩戴德——令人震惊的是,招梓悦自己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计笑之很想呵呵她一脸,也很不理解她的脑回路,还很想虐她……只是她现在还没什么功夫处理这个奇葩的破事。   要说牛晗萱也是够倒霉,计笑之总觉得她身边总是待着一群乌七八糟的人,所谓的劈腿“男友”,所谓的带她走上不归路的“闺蜜”……简直没有一个好人。   说到那个裸贷……被牛晗萱拖下水的那位“客户”不知怎么就没了下文。   “是纪融帮我处理了吗?”计笑之想了又想,只得到这个结论。   “是的。”每次提到纪融,话痨系统总是会变得异常言简意赅。   “手段……比较残暴吧。”计笑之莫名想起了纪融看向她时的那双目光冰冷幽深的眼睛,又想起他一只手就把自己从山崖拎起来的事情……默默在内心给那位命运多舛的“客户”点了根蜡。   她还有一个错觉,就觉得纪融看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不把人当人”的意思,不过这个推论并没有什么理由,也因此她并没有对系统说过。   “还好。”系统回答道:“也就是把人给弄失忆了而已,顺便让他‘善心大发’替牛晗萱还了那笔钱。说起来,那家伙失忆之后倒是变得空前地本分起来,再也没有了出去乱搞的心思,他老婆可开心了。”   “噗。”计笑之抑制不住地乐了起来:“还有这种操作?”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搞懂“只在自己面临生命危险时”会出现的纪融为什么现在有点常驻她身边的意思,不过有个大佬帮着自己做任务到底是一件好事。   计笑之这么懒,当然不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搁下这个疑问就没再提起。系统观察了她两日,终于放下心来,它其实很害怕计笑之会追根究底,因为那真相……还是不提为好。   ……   当天中午,计笑之演的那场“戏”的视频就被围观群众发到了该校的bbs上,很快又被转发到微信、微博和贴吧里,由于“女主角”过于声情并茂,并且还漂亮的让人过目难忘,这段视频很快火了起来,甚至一度上了热搜。   大学生是最具八卦力的群体,更不要说这样的事还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了,当天晚上,杜圣杰的个人信息就在一条叫做“八一八今天那个视频里的渣男本人”的帖子里被掀了个底朝天,随着帖子的楼越盖越高,越来越多的“神秘知情人”匿名上阵,把杜圣杰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给发了上去……很快,杜圣杰的社交账号全部沦陷。   当然,计笑之这边的电话和微信也快要爆炸了,尤其是锲而不舍的招梓悦同学,一连发了大几十条消息,直到计笑之被烦得直接把她给拉黑了,整个世界才清净了下来。   ……   第二天早上,一夜没睡好的杜圣杰顶着俩硕大无比的黑眼圈和脸上爆的老高的巴掌印,从凌晨五点开始就守在丘云的宿舍楼前,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守到了丘云。   再然后,他的脸上就又多了一只鞋印。   可怜的杜圣杰被踹得晕晕乎乎地离开的时候,其实应该后悔他当初没有明白一个道理,爱吃同一种口味冰淇淋的姑娘,有时候可能性格也是同一款的。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4)   “除了卖惨,就是动手打人。”系统在计笑之耳边喋喋不休:“我怎么感觉你只会这两个套路了。”   “路不在多,有用就行。”计笑之毫不介意地笑着,舒坦地迎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她穿着青色白条纹的短袖运动服,一身轻装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今天的天特别晴朗,空气也特别清新,难得早起的懒蛋计笑之感到自己的身心都被净化了一遭。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精神饱满地在跑道边上比划了几下跑步姿势,最终还是很萎地走回看台边上,默默倚了回去:“但像我们这种捕鸟人,更聪明,从来不做无用功。”   这个借口找的很溜,如果系统有手指,它此时一定会对计笑之双手比中指“表示敬意”:“不就是懒吗?说的好像还很得意的样子。”   好在,等了不多一会儿,“鸟儿”丘云就非常欢快地出现在了体育场门口,眼尖的计笑之在瞄见她的那一刹那就瞬间进入状态,迈开双腿,大步地跑了起来。   她的站的位置很巧妙,不仅可以看见大门外面的景象,还离门很近……非常有利于在减少运动量的基础上,最快地和跑进来的丘云打个照面。   说白了还是懒。   果然,丘云很快向她的方向跑了过来。丘云有点近视,但是由于她平时运动的时候不大爱戴眼镜,也因此她并没有认出“牛晗萱”——这样更好,不然计笑之还有点怕她见着自己直接就回头了呢。   “哎呀,好巧啊。”按照计划,计笑之友好地朝她挥手:“你也来跑步?”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那双眼睛里简直明晃晃地写着“我是专门来截你的”几个字。   丘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她每天都是掐着这个点出来的,倒是从来没见到过牛晗萱。   “既然这么巧,不如一起跑吧。”计笑之腆着一张厚厚的脸皮继续尬聊。   丘云又瞥了她一眼,计笑之赶紧满眼真诚地看着她,两个姑娘大眼瞪大眼地对望了一会儿,丘云突然撑不住笑了:“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嘿嘿。”计笑之道:“就是觉得看你特别投缘,想跟你交个朋友。”   “以前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投缘了?”丘云嗤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丘云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爱拐弯抹角,有时候说出的话难免听上去就有些冲人。   不过计笑之死皮赖脸的功夫还是很强的,再说了,她接近丘云主要是为了她哥,也就是自己的攻略目标,有目标就有动力。   “唉,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计笑之眉眼弯弯:“这样,马上跑完步……我请你去吃东西吧。”   丘云没有拒绝,不过表情却越来越微妙。   计笑之没去琢磨她奇怪的表情。   两人跑完步之后,计笑之问丘云想吃什么,丘云想了想,非常果断道:“吃冰淇淋。”   “……不能总吃冰的。”计笑之劝说无效,只能认命地跟着她一起走到食堂门口那台自助冰淇淋机面前,她站在前面,非常熟练地打了一份青苹果味的冰淇淋蛋筒。   她没有看见的是,丘云古怪的表情在见到她选择的口味之后越发的古怪了。   计笑之刚想伸手把冰淇淋递给她,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   计笑之手一抖,顺手就把手里的蛋筒果断地往后一塞,想要堵住那姑娘的嘴。   然而,慌乱之中她忘记了自己和丘云的身高差,于是一蛋筒冰淇淋全怼在了丘姑娘的脑门上。   ……   Q市机场一楼大厅2号门,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花衬衫短裤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来回晃悠着。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半个多小时,一会儿看看钟,一会儿用目光仔细地扫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整个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终于,他眼睛一亮,冲着不远处那个穿黑色T恤和棕色长裤的高个子男人连连挥起手来。直到对方不紧不慢地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赶紧一个箭步迎上去,笑道:“丘总,可算等到您了,车就在外面,司机还是上次那位,我帮您拿包吧。”   这个高个子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面容硬朗,目光有神,但是神色中还是不免透露出一点长途飞行后的疲惫来。此时,他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微微点点头,把手里的包递给他。   花衬衣男忙不迭接过包,继续笑道:“这次您能专程来一趟,给小姐过生日,她一定……”   “何羌,上次让你看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你觉得可行吗?”丘研冷淡地打断他的话,严肃道:“我怎么听说出了一点事情,还差点闹上官司了?”   “啊,小事小事。”何羌反应很快,知道丘研说的是上次他来时,找他谈投资的一个小型网络贷款平台的事,堆笑道:“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不足挂齿。”   那个平台的运作人前天刚给他打了一笔不小的“好话费”,他当然不介意为对方遮掩一二,当然——能不能遮掩的过去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了。   “虽然我们不缺钱,但是趟浑水的事情……”丘研扫了他一眼,锐利的目光让何羌的笑容冻在了嘴边:“我并不是很想参与。”   其实,与其说是想不想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值不值得。如果这浑水底下有金沙的话,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何羌心知肚明,赶紧点点头应“是”,又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把丘研的意思恰到好处地告诉那些人。   “潜力归潜力,现在资金还没有回笼,谈未来的事情还为之尚早。”丘研边走边道,他的腿长,步伐也迈的大,何羌一路小跑才追上去。   “是是是,您说的是,回头我和他们……”   “你现在不需要给他们下定论,先拖着。”丘研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我们先回公司。”   “可是……”何羌还想说些什么,刚出口两个字,还是乖觉地闭了嘴巴。   冷冷清清的林荫小道边,纪融闭着眼睛,沉默地站着。   他的周身隐隐地发着幽蓝的光芒,看上去极为骇人。   纪融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是一片黑暗,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图像,只不过……并不是靠眼睛。事实上,纪融的五识六感仿佛都和四面八方的空间融为一体,所有的响动、景象、气味……都随着他意识的变化在他的脑海里呈现出来,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这血肉终将变成机械,这思想终将变成数据,这是他很久之前就预知的结果,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是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真的要那样活着吗……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   纪融突然笑了一下,他的身体很痛苦,但是这样的痛苦却也在告诉他,至少现在……还有一部分能称得上是人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好满足了。   杜圣杰低着头,一脸郁卒地走在路上,他的脸很疼,但是心里更是一抽一抽的,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丘云那飞起的一脚给踢得碎成渣了……这到底是为什么?杜圣杰不明白,明明自己和丘云过得好好的,牛晗萱那个阴魂不散的……怎么又跑了出来?   杜圣杰沉浸在懊恼的思绪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清晨的寂静给了他难得的放松心情——事实上,自从昨天那段视频在网上火了之后,他就差不多成了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人人喊打。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明明并不会真的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大概过了几天又有新的风波代替了这个话题……但还得很沮丧。   突然,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凉风吹了过来。杜圣杰的神经下意识地绷紧,向那味道的来源望去。   那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他的身后,深深浅浅的血迹汇成了一条线。   杜圣杰没来得及多想,赶紧跑过去扶住他,然后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   Q大知名大渣男杜圣杰住进了医院,不是被网上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们打了,而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晕过去了。醒来之后,他还紧紧攥着来看他的舍友的手,嘴里不住地喊着:“完蛋了完蛋了,人类要毁灭了,机器人要统治地球了!”   他那无辜的舍友愣了一下,非常无情地把他的手扳了下来,还自认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了他一句:“你不用胡说八道的了,我已经帮你把假条交上去了,你可以浪几天了。”   杜圣杰憋着一肚子话,却陷入了无人相信的境地,他现在就像是“狼来了”故事里的那个孩子,因为一次说谎,就永远地被打上了欺骗者的烙印——更不要说是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可是他真的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串的数字,还有奇怪的光芒打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探照灯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到医院里来的……杜圣杰越是想着,就越是害怕,怕到深夜难眠,冷汗浸湿了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可以戳进作者专栏,给一身的接档文《真心杀手》一个收藏(每满十个收藏,本文就多一次加更哦~)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5)   彻夜难眠的除了杜圣杰,还有计笑之。   不过一个是因为过度惊吓,另一个则是忙得脚不沾地。   凌晨一点,睡的正香的计笑之被一阵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给强行叫醒,她正郁闷地想要发火,突然就听见系统叹了一口气,对她道:“门外有人。”   这句话真诡异……计笑之一愣:“什么人?”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系统再度叹气,计笑之懵懵地下床去开门,然后看见了血淋淋的一个纪融。   阴风吹过,计笑之身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计笑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在一片安静的呼吸声中缓缓蹲坐在地上。   “我是无神论者。”她告诉自己:“刚刚看见的也不是鬼。”   “不是鬼。”系统有点可怜这个被吓坏了的姑娘,柔声安慰她:“是纪融。”   “我当然知道是纪融——”要不是害怕吵醒熟睡的舍友,计笑之早就吼出来了:“问题是他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啊!”   虽然这么说,但计笑之还是在吐槽完之后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外的纪融突然雕塑一般,和先前的姿态一模一样,鲜血从他的前额,脖颈和肩胁处晕染开来,顺着他的脸部线条和衣服慢慢流下。   他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人,计笑之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就是,看上去很不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好像瞬间迷雾散去,清明得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   计笑之张口欲言,却在他的目光中无奈地败下阵来,拉住他:“走走走,把你这个狼狈样收拾一下。”   理论上说,陌生男子是不可以进入女生宿舍楼的,但是计笑之从来也没把这个强悍的家伙当成是一般人,果然……他出去的时候也没走寻常路,而是从围墙上翻了过去——动作敏捷有力,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乖乖巧巧地从门口出去的计笑之无语望天,她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很久没吭声的系统。   计笑之带纪融来到学校边上的一家小宾馆,在前台妹子暧昧的眼神中开了一间房,厚着脸皮把纪融拖了上去,纪融一路乖巧得像个孩子,她叫干嘛就干嘛,简直和之间那个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掸走或者劈晕的家伙判若两人。   真奇怪……计笑之心想,她去卫生间拿毛巾的时候,纪融就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眉敛目。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着的身体暴露了他正在遭受着的疼痛,他看上去简直是个精雕细琢的木头人。   “你是怎么受伤的?”计笑之给他擦脸,越发好笑地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阿姨。   纪融听到她的声音,忽地抬起头来,计笑之的手没来得及随着他的动作变化,毛巾就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划了下来,露出血迹下深浅不一的伤口,细细密密,纵横交错,从眉心到耳根,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计笑之不禁吸了一口气:“赶紧上医院去啊。”   纪融像是听不见她说的话,仍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脸,计笑之没有办法形容他那种眼神——就好像是杂糅着最最深切的渴望和隐忍,脸皮厚如计笑之也忍不住撇开了脸。   “时间到了。”他突然开口,这是计笑之这晚听见他讲的第一句话,纪融的声音有点喑哑。   下一秒,计笑之陷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抱住她的那个人很用力,让她有点难以呼吸。计笑之有点别扭地推了他一把,而后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眼神来回逡巡着,觉得看哪都尴尬。   纪融是在计笑之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三秒钟之后非常诡异地消失的,消失得毫无预兆,很长一段时间里,计笑之再没见过他。   只有手里提着的那条毛巾上的血迹,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   “他走了,而且暂时不会回来了。”   “不是,你给我讲清楚。”计笑之简直一头雾水,这个纪融和自己有渊源不成?他的突然离开他的突然出现?他浑身的诡异伤痕?他最近频繁地帮助自己?   “等这个任务结束吧。”系统憋出这句后,任计笑之再怎么问,也不肯再回答什么了。   ……   医院的病房里,杜圣杰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己的妈妈视频聊天,他的精神不好,看上去疲态满满,杜妈妈心疼地叨念了半晌,杜圣杰只说是自己“最近经常熬夜,所以才会晕倒”,其他的都是能敷衍就敷衍。饶是这样,杜妈妈也念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杜圣杰有些不耐烦地皱眉,杜妈妈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关了视频。   那张熟悉的脸从手机屏幕里消失,耳边也一下子清净了下来,杜圣杰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有些后悔当初教会他妈玩微信了,不然如果只是打个电话,自己随便蒙蒙她就行,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把住院的情况暴露出来。   杜圣杰这边正后悔着,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   进来的是招梓悦,穿着带领结的白上衣和少女粉的百褶小裙子,在对上杜圣杰的视线时先塞过去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很自然地在他的床边坐下。   招梓悦是牛晗萱的闺蜜,因而和杜圣杰也还算熟悉,但是两人在牛晗萱被劈腿后联系甚少。招梓悦当初在朋友圈里还发过不少谴责渣男的的消息。   杜圣杰有点疑惑:“你来干嘛?”   “听说你最近挺惨的啊。”招梓悦的目光在杜圣杰那张看上去颇为憔悴的脸上扫视了一番,啧啧叹道:“先是在网上被黑,又晕了?不会是被气晕的吧。哎不是我说,你这是打算趁机赖在医院了吗?”   招梓悦这个姑娘在戳人肺管子上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杜圣杰的脸都被她气红了,念在她是个女孩子的份上才没骂人。   “所以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   “谁说的,我是那种人嘛。”招梓悦挑眉,有些不悦道:“我现在可把你当战友,特地来看你的。”   “你看啊,牛晗萱最近不是可牛了吗……黑了你一把,又把我给拉黑了,不知道想干什么。”招梓悦摇头晃脑地分析道:“我想了很久,觉得人家大概是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人,想和土豪做朋友呢。”   “前两天我见到她和丘云在一块跑步。”招梓悦继续道:“唉,你真傻啊,被前女友摆了一道,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杜圣杰皱起眉头,他内心并不是很相信招梓悦的话,但是却也一时想不清楚牛晗萱突然间的变化。   “就是嫌贫爱富呗,咱们不能就这么吞了这口气。得想个办法报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假期应该会有不定时加更掉落~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6) (加更)   丘研和丘云这对兄妹,从小关系就不亲密,随着年龄变大,丘研越来越严肃,丘云越来越活泼外向,两个人更是互相看不惯,可以说是见面了也不怎么说话。除了长的有几分相似,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也因此,丘家父母很是忧心自己的这对儿女,这次特地趁着丘云过二十岁生日,把丘研强行叫回家来,想让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顺便提点一下“兄妹要互相帮衬”这样老生常谈的话。   谁知道,丘研前一天晚上不知是忙什么工作,一直到晚上两点才回来,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而丘云更奇怪,大早上起来,瞥见桌上那两份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文件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起来。   终于,在异常沉默而尴尬的氛围里,蛋糕被人送到家里来,丘父乐呵呵地把蛋糕拎到餐桌上,摸摸丘云的脑袋道:“我去叫你哥,你现在抓紧时间想个待会儿要许的愿。”   丘父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时代的弄潮儿,给自己挣下一身家业,但是老了之后反而越来越看得开,活成了个十足的老顽童。   丘云敷衍地朝他呵呵一笑,秀气的柳眉却越皱越紧。   丘母有点担忧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她先前也问了丘云怎么回事,却始终没得到回答——但是知女莫如母,她总觉得丘云现在的情绪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而那迟来的暴风雨,终于在丘云草草地吹完了蜡烛,一家人分吃了蛋糕,丘父丘母去酒店订菜招待朋友,只留下丘研和丘云两个人在家的时候爆发了。   丘研顶着一头刚从床上拔下来的鸡窝头,目光呆滞地往卫生间走,突然后背一疼,好像被什么给击中了一样。而在他身后,一叠雪白的纸哗啦掉在地上,露出某页上潇洒的黑笔签名和大红公章。   “你的手越伸越长了啊?”以丘云的暴脾气,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这种一看就是违法的事情你也敢做?”   丘研动作一滞,眼里刚有怒意闪过,又被他很好地克制了下去。他转过身,弯下腰,姿态优雅地把纸张拾起来,却对丘云的话置若罔闻。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他这样的态度让丘云更加上火:“什么借贷平台,分明就是打着互联网的名号干高利贷的活,你去给他们投资,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想进去吃两年牢饭给你的人生添点色彩?”   丘研把文件放到自己的包里,冷淡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丘云一噎,但是她也了解她哥,如果她哥心意已定,那么很难拉回来了。   “我去告诉爸妈。”   “但告无妨。”丘研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跨进卫生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丘父在兄妹俩成年之际就说过,以后他们的事业都完完全全交给他们自己负责,丘父丘母只安安闲闲地过养老的日子。而这两年来,不管她哥在外面生意做得怎么样,丘父丘母的确都没有干预过。   就算丘云去告了状,大概也没有什么结果。   可是……丘云愤愤地看着面前那扇合上的门,到底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哥去碰那样不干净的生意,又被他的冷漠弄得失望心冷,一时间气的话也说不出来,直接暴走了。   正在之前预定好的包厢里和自己的老友聊聊养老经验的丘母接到自己儿子一个语气平淡的“丘云走了”的电话之后,差点摔了手机。   “什么叫走了?啊?”   “她想插手我的工作,被我拒绝了,然后她就摔门走了。”丘研言简意赅。   “你……你……今天是你妹妹二十岁生日,你都不让她好好过?我不管你什么生意不生意,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妈,你就给我把她追回来!”   和丘父不同,丘母是一个地道的以家庭为重的传统妇女,现在一听丘研的话,顿时心疼起丘云来,当下对丘研批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下了死命令:“要是追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电话那头,丘研神色未变,淡淡说一句好,就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估摸了一下时间,就拿了外套下楼,在电梯里还不忘给何羌打个电话:“昨天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没有敲定,你去联系一下那边的人,两个小时之后,叫他们在老地方等着。还有把上次那个官司的资料也准备一份。”   ……   计笑之在那双抹了红色指甲油,看上去如同鸡爪的手快要碰到自己之前,麻利地后退了一步。   招梓悦一击不中,毫不气馁,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计笑之再后退一步,寻思着等退到路口就跑。   “你干嘛呢这几天?”招梓悦仿佛天生脑袋缺少一根筋,看不出别人对自己的厌恶来,还以为计笑之是在跟她闹着玩:“我都没见着你。”   不是没见着,是自己刻意躲着的。计笑之好想对她翻白眼,但是念在此处路人甚多,还是颇为和善道:“是有点忙,现在还得回宿舍有事,咱们先散了吧。”   她一觉睡到大中午,折腾着爬下楼去食堂吃个午饭,正懵懵地准备回去睡午觉,谁知道在食堂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招梓悦一把抓住不放……真是愁人。   好好的睡意就被这姑娘弄得没有了,计笑之很生气。   “听说这几天你都没去上课?”招梓悦异常顽强,不肯离开:“你到底在忙什么呢,连奖学金也不要了?还有我瞧着你现在素面朝天的,准备走清纯挂了?啧啧也是,现在男人不就是好这口吗……”   “我……”   真想拿什么堵着你的嘴才好。   计笑之此时不得不佩服起牛晗萱的好忍功,和招梓悦才说了几句话,她就有了一种难以克制地想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小枪枪的冲动。   “我得了一种……病。”计笑之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睡觉会死的那种。”   然后,终于退到宽敞的分岔路口的计笑之微微敛息,准备赶紧逃跑。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突然从她的身后挟着疾风猛冲而过,计笑之一个刹车,好险没撞上去。   “你小心点,现在纪融走了,你再要作死可就没人捞你了。”   “任务对象出现,任务倒计时开始。”   两道机械音同时在计笑之耳边响起,她咋舌:“你原来还是双声道的?”   在招梓悦的眼里,计笑之就像突然上了马达一样,跐溜就从自己面前跑走。   而在路过的学生们眼里,一个长发及腰,背心热裤的大美女撒着两条大长腿,对前头一辆豪车紧追不放。简直可以瞬间脑补出十万字狗血小说来。   “你确定那车里有任务对象哦?”计笑之一面狂奔,一面吐槽:“太特么地突然了吧。”   本来她还有点愁自己和丘云之间的友谊发展过于缓慢,难以接触任务对象呢,没想到……人家突然就来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天早起跑步练出来的耐力让计笑之最终没有把那辆车跟丢——因为它停在了丘云的宿舍楼下。   ……   “我真傻,真的。”计笑之往身后的墙边一倚,累的快要像狗一样吐舌头了。   她是丘云的哥哥,肯定会来这里啊……还亏自己跑了这么久。   系统拍手称快。   那辆车停稳之后,从车里走下两个男人,一个微微躬着腰,花衬衫大裤头,脑袋后面留着一根小辫子,打扮的如同上世纪九十年代港片里的黑帮小弟,还有一个穿着黑西装,身材高大挺拔,浑身都写着四个大字“我是主子”。   计笑之远远地看着这两人,丘研在女生宿舍保安亭那里出示了身份证之后,成功地得到了丘云的宿舍号,一个人走了进去。而何羌则惨兮兮地被扔在车边上,百无聊赖地掏出一根烟,状似无意地东张西望着,眼神却每每都落在过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雪白的大腿上。   他的眼神怪恶心的,计笑之下意识躲开何羌的视线,在等丘研出来的过程中琢磨着自己已经得到的信息。丘研不知道丘云的宿舍号,也不给她打电话——两人貌似有什么不对劲。丘研看上去很严肃,行动干脆利落——看上去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这个任务里,系统非常不给力,除了告诉她“你的任务对象丘研是丘云的亲生哥哥,27岁,事业小有成就”之外,就没有再给她提供更多信息。完全比不上上一个任务,简直都快要把蔡雪缘的祖宗八代历史都给翻出来了好嘛。   一切都得慢慢摸索……计笑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   丘研终于出来了,面色平静,不过和进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个人。   何羌赶紧地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给丘研打开车门:“怎么没把小姐接回来?”   丘研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进了车里。   轿车呼啸而去,而计笑之的嘴呈惊讶的咧开造型,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她刚刚没听错的话,那个小弟的声音……正是当初给牛晗萱打电话,逼她还债或者去“接待客户”的那位?   如此有辨识度的,嘶哑还能夹杂着娘炮的声音,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7)   距离Q市两千多公里外的小县城,最雄伟的建筑就是那几座常年向灰蒙蒙的天空吐烟的钢铁厂。在钢铁厂的后边不远处,挨挨挤挤的两排灰扑扑的筒子楼,就是职工宿舍。其中也有几栋是分给干部的,不过在这黑云黑水的污染下,不管是干部还是普通工人,每天都是同样的灰头土脸,到也看不出什么“阶级差距”。   牛润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三十年了,从孤身一人的年轻汉子,到有妻有女,再回到孤身一人……除了不再年轻,没有什么区别。   前一段时候,他觉得自己胸口处时常疼痛,又常常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有时候甚至回咳出血来——这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妻子确诊肺癌之前的症状。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再去医院检查,果然是步了妻子的后尘。牛润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又到银行去把所有的钱全打进牛晗萱的账户里,再忍着痛苦给她打一个电话,听着女儿温柔年轻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在挂了电话之后,一个人伏在床上痛哭。   悲剧总是如此相似,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着老妻临死前那枯瘦憔悴的模样,那时候他安慰她,这时候,谁又能来安慰他自己呢。   牛润把确诊通知书撕了,仍然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除了愈发沉默寡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今天,牛润下班回去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杜圣杰的母亲,她住在干部的那几栋楼里,和牛润并没有太多往来。   牛润上前一步,憨厚地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牛晗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从来对牛润报喜不报忧,自然也没有把自己被杜圣杰甩了的事情告诉牛润,牛润还把杜母当“女儿男友的母亲”,这个招呼打的也不显突兀。但是对于杜母来说,她却是早就知道自家儿子干了什么破事,因此一直都避着牛润……   只是这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担忧自家儿子的身体。杜母是有心去Q市看望杜圣杰的,可是杜圣杰的爸爸却不肯放下工作陪她一起去,她又害怕自己一个没文化的妇女上大城市去会出事,又放心不下儿子,正是忧愁着——所以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路过的牛润。此时,她只能也尴尬地还了个笑容。   牛润偏过头去,皱眉咳嗽了两下。   就要擦肩而过时,神使鬼差地,杜母一句话已经出口:“要不要一起上Q市看看孩子们?”   ……   和往常一样,早晨七点,计笑之和丘云已经到了操场,计笑之笑眯眯地递了一瓶水给丘云,丘云礼貌地说声谢谢。   丘云今天的脸色有点差,眼睛也有点虚肿,说话的时候不大精神。   计笑之的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关切道:“怎么了?”   丘云的神色这么异常,她如果硬是装作没看见,未免有点假了。而且,她心里也有个猜想……   “没什么,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丘云避开计笑之的目光,强自笑道:“我们开始跑吧。”   家里……这倒是和计笑之猜的合上了,她继续旁敲侧击:“听说昨天你哥来看你了?”   那豪车一路狂飙,自然引起了这群学生的好奇,丘研没走多久,关于丘云的“高富帅”哥哥的小道消息已经在校园里流传起来了。   “是嘛。”丘云深吸了一口气,兴致不大高地敷衍:“可能吧,不过昨天我没回宿舍,所以没见着他。”   “我倒是碰巧见到了,你们兄妹长的还挺像的。”   “哼,除了长相,我和他也没什么像是兄妹了。”   果然关系上有嫌隙吗……计笑之揣摩着丘云的口气,继续道:“别这么说呀,有这么一个哥哥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羡慕?”丘云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谁羡慕就给她好了……刚愎自用,毫无人性,认不清好坏,满脑子都是钱……”   丘云满脸愤慨,计笑之却莫名地想笑。   “对了。”丘云说到这里忽地停下脚步,问计笑之:“你听说过一个叫做速进利的APP吗?”   计笑之的脑袋里“咯噔”一声,这个“速进利”正是害死牛晗萱的裸贷平台的名称。她的猜想再度被印证——难不成她要顶着牛晗萱的身体去讨好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也太狗血太无耻了吧。   “我……”计笑之心念急转,最终下定决心:“我听说过。”   “不仅听说过,我还曾经……参与过。”   丘云有点讶异地看着她。   计笑之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把牛晗萱因为受了“前男友跟白富美跑了”的刺激,一时糊涂之下,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被卷入裸贷骗局的事情给丘云讲述了一遍。当然,她编造了“好心人把我从鱼塘里救了出来,还替我还清了那笔钱”这样一个听上去非常完美的结局。   如果说丘云一开始还只是有点奇怪,到后面简直已经是瞠目结舌了。   “我记得我去那个度假村,正好是十天以前。”   ……   “我记得她去那个度假村,正好是十天以前……”   与此同时的病房里,招梓悦眉飞色舞的“演讲”也告了一段落。而她的面前,被害怕自己走丢的杜母拖过来的牛润半张着嘴巴,两行浊泪从沟壑纵横的脸上缓缓淌下。   招梓悦看见面前老人痛苦的神色,心里越发得意了起来,觉得先前被牛晗萱拉黑的憋屈感也减去了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先前答应的蔡雪缘的番外也会在下一更的“作者有话说”里奉上。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8) (加更)   “我不信!”   “我不信!”   招梓悦话音刚落,斩钉截铁的两句话就异口同声地响起。   牛润这么说,招梓悦一点都不意外,但是……杜圣杰?   她扭头看向病床上的杜圣杰,却发现他一只手扭着被子,一只手攥成拳,竟然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牛晗萱不是那种人。”杜圣杰平了一下气息,看着招梓悦道:“我很了解她,她不会出卖自己的尊严做……那种事情。”   虽然他痛恨牛晗萱,但是这种空口白舌地污蔑人的行径,他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也是不屑于去做的。   “你有病吧。”招梓悦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好笑道:“人家都那么对你,你还上赶着给她洗白呢……”   “是……我们小萱不会那么做……这一定是假的……”慌乱的牛润似乎是在杜圣杰的话中找到了内心的支撑,忙不迭道:“她……她那么骄傲,她是个好孩子……她怎么会……”   “哼,那是你们瞎了狗眼看错人了呗。”招梓悦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果然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孩子,瞧着牛润这副苦哈哈的样子,难怪牛晗萱当初也那么土……   不过……如果对方不相信,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嘛。   招梓悦想了想,突然妩媚地一笑:“你们不相信,我就找证据给你们看咯。”   说罢,她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朝着眼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杜圣杰跑了个媚眼,就扭啊扭地往门外走去。   恰好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撞见了一手拿着一个苹果的杜母,招梓悦审视的目光在杜母一身灰扑扑的装扮上过了一遭,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和她擦肩而过。   杜母有些惊诧地走进来,看见正拿衣袖抹着眼泪的牛润,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我刚走了一会儿,怎么就……怎么回事?”   杜圣杰听见杜母的声音,转头看着她,目光很是复杂。似乎是考虑了很久,他猛地掀开被子。   杜母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就听杜圣杰道:“我的手机呢,我要去找她……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车在车库前缓缓停下,计笑之拉开车门,先走了出来。   草坪,水池,白色的小洋房,两条金色的大狗温顺地趴在门口,这里的风景简直像电影里的空镜一样美好安逸。   丘云停好车,很快走出来,回头对计笑之道:“这个点,我爸应该和他的几个老朋友去钓鱼了,我妈去搓麻将,天黑之前不会回来。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说服我哥。”   “搓麻将”这个极富生活气息的词汇让眼前的美景一下子变得接起地气来,计笑之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你爸妈还挺有生活情趣的。”她顶着丘云那个无语中带着点鄙视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这是……夸赞的笑容。”   “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可傻乐的。”丘云边说边在门上按起密码:“难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觉得很悲愤吗?”   悲愤?不存在的。   计笑之呵呵一笑:“没办法,我心态就是这么好。”   “我看你是投塘的时候脑子里进水了。”丘云打开门:“进来吧。”   “……”要说丘云这姑娘,可能本人也没什么坏心,但是说起话来那嘴就跟小刀子一样,剜心割肉特别利索,如果在这儿的是牛晗萱本尊,可能直接被气跑了。   丘研有两种生活状态,在公司办公和在家里办公,如果不是丘家父母强迫他在家多待几天,他可能早就买好飞机票走人了。   丘云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传来丘研的声音:“进。”   丘云事先已经和丘研说好了计笑之会来,因此丘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何羌,正埋着脑袋在一堆数据表格里折腾。   计笑之在丘研对面坐下来。   “我见过你。”丘研突然开口。   计笑之想了一下,他说的大概是在丘云宿舍门口那匆匆一瞥,心中不由得惊叹此人记忆力之强悍。当然,她忽视了一点——牛晗萱本身出类拔萃的美貌,这也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原因之一。   同样,也是丘研对她已有的百分之六的好感来源。   “我来是想向您说明一下,对‘速进利’平台投资的不可取之处。”计笑之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就是这个平台的受害者之一。”   “这个我听丘云讲过,你不用赘述了。”丘研点点头:“直接说哪里不可取。”   “第一,这个平台的运作系统非常不完善,不具备长期运营的能力。第二,这个平台很大程度上进行的是擦法律边缘的活动,而资金借贷这一块的法律边缘……一向是暧.昧而敏.感的。”计笑之补充道:“我相信这两点其实您早已有所了解,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12%”   “细说。”   “第一点,综合我在网上查找到的相关资料以及我个人对此APP的试用体验,我发现这一平台既没有监督体系,也没有足够透明的资金运作体系。换言之,它依托的是某些民间‘强权’组织,干的是类似于黑社会、高利贷的事。现在它之所以能够较为顺利地运转,实际上还是由于资金限制,接触的受众还是像……我这种社会阅历比较浅,贪生怕死的小姑娘。”计笑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是一旦您给它追加资金,它势必会把目光投向更加广泛的人群……那么,也就离它本身的覆灭不远了。”   丘研的动作停了下来,开始有些认真地听计笑之讲话。   “第二点,据我所知。该平台长期与一些不法组织合作,涉及到卖.淫等违法行业……一旦被举报,想必您也脱不了干系……甚至要担上最大的责任。同时,社会舆论的风险想必您也已经考虑过。受害者自然大多如我这样……忍气吞声,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计笑之一口气说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丘研的鼻梁以上,显得不卑不亢。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16%”   丘研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语气就有点嘲讽的意思:“社会阅历浅?贪生怕死?忍气吞声?”   “恕我眼拙,这些特质我还真没在牛小姐您的身上看出来。”   废话,要是让他看出来了,自己还刷个屁的好感度……   计笑之继续不卑不亢:“每一次挑战和折磨,其实也是一次新生的机会,不是吗?吃一堑长一智。”   身边,何羌□□裸的目光从计笑之的脸一直往下刷着,看的计笑之简直想踹他一脚。她不明白丘研是怎么想的,把这么个形容猥琐的色鬼带在身边……   就在这时,何羌的手机突然响了。   僵持的气氛被欢快的铃声打断,何羌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抱歉地朝丘研笑了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丘研点点头,何羌小跑到门口,关上门出去了。   ……   “喂,我的小宝贝儿——给我打电话干嘛呀。”   甜腻腻的语调和刺耳的嗓音结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是阳台上的何羌反而很为自己的“浪漫”沾沾自喜。   “你上次说,我那个同学就是在你朋友的公司上的当?”   电话那头,招梓悦走在医院的大路上问道。   上次丘研和何羌去丘云的宿舍,计笑之一路狂奔追过去,而招梓悦也追着计笑之赶了过去。计笑之一心观察任务对象,没有留意到招梓悦的存在,而招梓悦一双美目在那辆车上来回蹭了半晌后,终于和路边东张西望的何羌看了对眼。   招梓悦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底子不错又会打扮,也算是人群中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何羌当时对这个小姑娘就有了印象。   后来,招梓悦趁保安亭的那个女保安不注意,用手机拍下了“探访名单”里丘研的身份地址,好巧不巧,丘研顺手留的就是何羌的电话。   招梓悦以为计笑之是想要借着丘云去勾搭丘研,自然不愿意让她如愿以偿,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憋了一肚子“计笑之的黑历史”想要跟对方讲,谁知道接电话的却是何羌——一个色心强又有点钱的老油条,一个涉世未深又有点爱慕虚荣的小姑娘,两人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有了那么点小小的暧.昧关系。   招梓悦没少对着何羌吐槽自己那个“一心攀富豪的嫌贫爱富黑心闺蜜”,何羌一听对方曾经参加过“裸贷”,一时好奇在“速进利”APP的后台上查了一下,发现果然有那么一位——出于某种炫耀的心理,他当时就和招梓悦分享了这件事。   所以这次招梓悦既然想要给牛润证明“他家冰清玉洁的闺女的确是个不要脸的”,第一个就想到从何羌这里拿资料。   “对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何羌有点疑惑。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帮忙……”何羌听着电话那边招梓悦的请求,不由得皱起眉,但是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滑腻:“我帮你忙,你要怎么报答我呀……”   ……   丘家的书房里,探究地看着计笑之,很久没有说话的丘研终于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证据。”   “没有。”计笑之耸肩:“不过快了。”   “什么叫……快了?”丘研好笑道,这个牛晗萱看上去真不像是个会轻易上当受骗的女孩子,即使她给出了自己性格转变的原因,但是性格变了,情商和智商也能跟着变吗……丘研不禁怀疑她其实是自己那个爱操闲心的妹妹找的“发言人”。   “一个星期之后,五月二十日,‘速进利’的创办者之一,Q大计算机系毕业生刘肖衡即将在Q大举办一场个人演讲。”计笑之微笑:“那一天后,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证据。”   丘研挑眉,似乎是被她感染了似的也笑起来:“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很多年后的一个夜晚,垂垂老矣的蔡雪缘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二十多岁,年轻单纯,春风得意。 唱歌,拿奖,赚钱……就像是多年前回忆的情景再现,只是剧情断裂在了孔家村小学的那场慈善上。 梦里没有那个半夜放火的小丫头,也没有那碗鸡汤面,她突发奇想的逃跑只是换来了被冷风吹了一夜后的发烧感冒。 梦里没有洪德廉突然的算计,也没有满头大汗地在广场上唱的那首歌,她的星途走的很顺畅,虽然一度想要放下这一身名利,却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微笑着继续走了下去。 她的歌从十八岁唱到五十八岁,晚年用来写一本一半编造一半真实的回忆录,最后在睡梦中安然死去。 一生健康平安,幸福美满。 蔡雪缘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忍着胸口的剧痛咳嗽了几声。这里很安静,窗外偶有阵阵蝉鸣。 这所养老院的条件还算不错,是单人单间,她这辈子没有结婚没有生子,在这里终老,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蔡雪缘用枯瘦的手支撑着自己老迈无力的身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微凉的夜风吹在她的额上,很舒服。 蔡雪缘记起,很多年前那个小丫头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夏末秋初。 她在烈烈骄阳下突然倒下去,临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俏皮的笑容,耳朵根和嘴角有两道淡淡的伤痕,因为逆光而看不大清楚。 医生说的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蔡雪缘早已经忘了,但蔡雪缘记得她那双生气和开心的时候都会眯起来的眼睛,她死后蔡雪缘再也没吃过一次鸡汤面。 汤水加上眼泪,味道就太过咸了一点,蔡雪缘喜欢刚刚好的滋味。 有的人就是刚刚好,比如孔岳琪,来的刚好,走的刚好。只是她却彻彻底底地改变了蔡雪缘,把她从原本的人生轨道上强硬地拉扯下来。 从顺命而活的蔡雪缘,变成顺心而活的蔡雪缘。 她打赢了那场官司,和慈飞一起踏上了游历的道路,她们写文章,唱歌,偶尔也在别有风情的小地方住上两年,其他时候就一直走走走……长时间的跋涉让这两个曾经的大美女面上渐渐染上风霜刀剑的痕迹,不过那曾经在镁光灯下僵硬的笑容却越来越舒展。   那是蔡雪缘想要的生活,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可以用自己的双眼看遍人生百态,可以用一个优雅的姿态自然地老去。   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慈飞在年近四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小地方一家小餐馆的小老板,慈飞结婚那天蔡雪缘去做了她的伴娘。过气的明星婚礼上没有什么记者,只有最爱的人和最真诚的祝福。   剩下来的路,蔡雪缘都是一个人走了,其实也不孤单,她的胸口永远都挂着一个“手机”,那是计笑之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   计笑之走了十多年之后,蔡雪缘惊讶地发现,这个曾经神秘的东西开始在全国风靡起来,而原来它也是“手机”,只是生错了年代……   蔡雪缘不禁想着,是不是计笑之其实是来自多年后的人,也许她没有死去,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写多了文章,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这个“手机”始终是一种寄托,她把它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为了纪念一个最明白自己的人。   蔡雪缘死在八十三岁,死的时候是作为一个作家,在后世享誉甚高。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9)   城南作为Q城的欠发达地区,一向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居地,这里多是弯弯绕绕的小巷子,破败邋遢,在炎炎夏日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牛润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有点不确定地走进了其中一条巷子,在险些被胡乱搁在墙边的拖把给绊个跟头之后,终于来到了那家逼仄的小花店门口。这间小花店连个像样的招牌也没有,只在门口一边放了一盆发财树,树长得不大好,因此除了把这原本就狭窄的小巷变得更加狭窄之外,并没有起到什么招揽生意的好效果。   “刘哥。”牛润瞥见屋里那个弯腰放花的背影,咳嗽了一声,试探地喊道:“我是牛润。”   这个刘哥是牛润年轻时候的同事,只不过后来他不想再在小城里面浪费生命,就辞了工作来Q市闯天下,但他一没有过人本事,二没有人脉资源,混混沌沌地给人打散工过了二十多年,最后也不过是和老婆一道拿出多年的积蓄,在破败的城南盘了间小花店,做着勉强饿不死的营生。   牛润来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自己要往Q市来住上几天,希望刘哥收留一下,这刘哥为人也还算爽快大气,当时就答应提供住所。   刘哥听见牛润的声音,转过身去,刚想客套地笑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的他“嘶”地抽着冷气,没再敢说什么了。   牛润望过去,这张多年不见的面孔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这是被人打了?   刘哥自然不会告诉牛润,自己脸上的伤就是因为没经过他老婆允许就擅自答应让牛润来借住,被他老婆给捶成这样,当下把他拉进去,打个哈哈,就把脸上的伤这一茬给掠过去了。   ……   计笑之再次接到牛润的电话,是在三天之后。牛润说自己想来看看自家女儿,还约了地方请她吃饭,电话里牛润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莫名的怯懦和慌张,还不时伴有几声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计笑之嘱咐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   此时,她正坐在宿舍楼下的一家奶茶店里,对面坐着丘云,边上还杵着个非常碍眼的杜圣杰。   “你什么毛病啊?抖M体质?”计笑之打了个哈欠,望着他:“我不接受道歉。”   她是不明白了,这个渣男怎么突然间就上赶着要跟自己道歉,还一脸诚恳,一副“如果你不原谅我的话,我将会非常痛苦,痛不欲生”的神情,边上的丘云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作为对方第二任女友应该有的“悲愤欲绝”的表现。   “我没有准备向你道歉。”杜圣杰梗着脖子,反正他已经被面前这两位姑娘同仇敌忾地抵制了,索性撕下了伪装:“我始终觉得,我是有权利中止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的……我承认,我确实是因为觉得她——”   他指了指丘云:“有钱又漂亮,性格还可爱。”   “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你‘土’还是怎么样就看不起你,我们都是来自小地方的……你吃的苦我也都知道,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他当初和牛晗萱分手,的确是想要和她说清楚的,但是他不知道牛晗萱恰逢母亲过世,情绪激动,根本听不下他的解释……两个人越闹越僵,在自己的偏见中越走越远,最后陷入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丘云微笑,用桌子下面的脚踢了计笑之一下,意思大概是“你看他,小白脸多会给自己洗白,多会夸人,多好玩。”   “哦——”计笑之拖长声音,戏谑道:“你不但有良心,还有两心呢……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说你,之前……自杀过?”他吞吞吐吐地开口:“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有点歉疚……”   瞧瞧这个,口口声声的“不是我的错”,计笑之不耐烦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谁知又被丘云踢了一下。   “我们缺人。”丘云给她比口型。   她们想去摸那个“速进利”的老底,光凭两个姑娘可能还是比较悬的,不如利用一下杜圣杰这个“站在道德高地的歉疚心”,给自己找个劳力?   计笑之垂眸思索,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就温柔了不少:“那你愿意帮我去揭穿那个违法平台的罪恶吗?”   先给他再戴一顶高帽子再说。   “我……”杜圣杰看着眼前这两位眼巴巴的姑娘,突然间心潮澎湃起来:“我愿意。”   全然不记得前几天还被人骂的要死,顺道被丘云踹了一脚的事情了。   计笑之默默朝天翻白眼,这个孩子真实诚,难怪能和之前那个同样实诚的牛晗萱看了对眼——都属于被人卖了还能撒着欢地给人数钱的那种。   ……   这家餐厅不大,环境还算干净,主打菜品都是一些本地特色菜,价格也还公道。虽然牛润说要请她,但是计笑之可没真打算让牛润花钱——要说这到底是一线城市,牛晗萱之前打那么多份工又有奖学金加持,如果不是她卯着劲要去买什么名牌衣服,小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这种糕是本地有名的,松软,甜而不腻。”计笑之笑着捻了一块糕点给牛润,觉得自己的面皮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她真心不知道怎么和父母相处,因此怎么都觉得自己此刻做作的不行。   牛润哪有心思吃什么糕点,也没精神关注牛晗萱的异常,他一门心思都纠结在“到底要不要问闺女那个裸贷的事情”上,问吧,害怕让闺女难受,不问吧,自己心里又放不下。招梓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他的手机号码,昨天给他发了一条彩信,照片上正是牛晗萱“裸贷”的证据,有图有文,详实严密——牛润就是反驳都找不着借口。   招梓悦还不忘附上一句“牛叔叔,我真替您感到不值,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生个孩子不如生块叉烧吧’,嘿嘿。”   这“嘿嘿”两个字加的其心可诛,牛润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很不熟练地用手机查了一下那个“速进利”的资料,这一看就看到了早晨,顶着虚弱的身体就来和女儿吃饭——神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爸,您这次准备在Q城待多久呀。”计笑之找话题。   “还没确定,不过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那您现在是住哪里?”   “住在你刘叔家里……他家开着个花店,我顺便帮人家卖卖花。”   ……   一顿早茶吃的漫长无比,计笑之自诩为还算会说话,都已经在快结束的时候挂了一头的黑线——而心不在焉的牛润几乎就没怎么下筷子,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神思恍惚的感觉。   那个时候,计笑之还不明白这种“恍惚”代表着什么,而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计笑之离开的时候,牛润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想把心肝都捧给她的女儿——有人侮辱她。   有人……侮辱他的女儿,   牛润控制不住地咳嗽着,他用纸巾捂住嘴巴,洁白的纸巾上有鲜红的血。   这条命,总还得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才有意义吧。   不然,他也没脸去见天上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牛润要搞事情。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10) (加更)   五月二十日,天晴。   宣传海报一早贴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海报上,那位“知名校友,创业先锋”刘肖衡先生,穿着人模人样的白衬衫黑西裤,笑的灿烂无比。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创业”比起按部就班地就业,对这群还没有跨出校门的半大孩子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似乎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生赢家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他们选择性地忽视了白手起家的各种困难,以及……光鲜背后堆积成山的罪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刘肖衡在组织活动的几位学生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向会议厅走去,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帅,但有三份成功人士的洒脱。   自然是洒脱的,他的手也许在“速进利”刚刚起步的时候并不干净,但现在能够拿到清清白白的一笔投资了,当然会越来越干净。在原始阶段害的一点人,以后公司事业壮大了,做做慈善,总归也是对大众有所弥补了。   不远处有摄像头对着他的脸猛拍,刘肖衡矜持地点点头,朝这群眼里透着艳羡的学弟学妹们招了招手。   计笑之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丘云手里攥着一只手机,紧张地来回踱步。   “再过两分钟,你打电话给他。”计笑之嘱咐:“就说他想要‘洗白上岸’的事情被发现了,自己愿意截下上报的材料,叫他用钱换……让他好自为之。”   “如果你猜错了呢……”丘云有点不放心:“比如说,他已经和以前依傍的那个卖.淫组织商量好了,以后的利润带他们分?”   “得了吧,这种人贪的不行。既然他当初能为了利益和那群不法分子混在一起,现在自然也能为了利益把他们甩的远远的。”计笑之小声道:“再说了,就算他发现我们是瞎扯的,我们就顺道装一下不知所云的诈骗电话吧——反正这电话卡是你刚买的,用完就扔,谁能发现呢。”   纵使发现了,刘肖衡也不敢声张,毕竟他那么爱惜羽毛,不会没事干给自己弄团屎糊到脸上。他只会疑心自己的团队里出了想要黑吃黑的内鬼,着急想回去清理门户——他越着急,计笑之就越开心,最好的设想是他一演讲完就回老窝去,这样,计笑之追踪起来就简单得多了。   刘肖衡的背影消失在文理楼的大门内,计笑之朝丘云比了个手势。   丘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刘肖衡的电话。   ……   “他有点急躁。”杜圣杰躲在男厕所里,向计笑之汇报情况:“……频频看钟。有个学生刚刚问了他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他当时脸色就不好了。”   “行。”看样子自己猜的没错,计笑之道:“你现在赶紧出来,我们上丘云的车。”   丘云的车上,已经预备好了一台专业的长焦摄像机,本来计笑之有点眼馋这个,准备自己上手拍,但是被丘云无情地阻止了——没办法,牛晗萱本人从来没接触过摄影,丘云怕她搞砸了。   什么搞砸啊……计笑之苦兮兮地想着,自己可是专业新闻摄影师好嘛……   被藐视的计笑之幽怨地看着车窗外阳光普照的景致,决定待会儿让刘肖衡更惨一点。   杜圣杰出来了,现在是下午四点,离分享会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计笑之的眼前走过——牛润!   牛润的胳膊上挎着一个硕大的竹篮子,篮子里摆满了品相不大好的红玫瑰。   计笑之想起牛润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他住在一个卖花的兄弟家的事情,倒是不大意外……大概是想要借着5.20的契机卖卖红玫瑰?   不过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牛润仰起头,有点迟钝地在烈日下眯了眼睛,大门上干净利落地写着两三个字“文理楼”。   是这里没错了,牛润小心翼翼地在门口的台阶上蹲坐下来,撇过头重重地咳了几声。   下午四点二十,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从门口走出来,但大多围聚在台阶边上不肯离开,大约是想等刘肖衡出来合个影什么的。   四点二十五,围聚的学生愈发多了起来,刘肖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很快就被几个打扮的清凉又青春的妹子围住,刘肖衡面色不算好,但没有拒绝合影的要求。   牛润的花篮受到了一些关注,但他带来的花是在有点蔫,围观者弯下腰挑选了一会儿,就不大满意地走了。   计笑之打了个哈欠,饶是坐在有空调的车里,她也被晒得没精打采了。   牛润站了起来,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然后小步向刘肖衡走去。   刘肖衡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向自己逼近的老大爷,他神情烦躁地忙着脱身。   四点二十八分,牛润到了刘肖衡的身边。   ——血。   “啊啊啊——”靠的近的女生尖叫起来,刘肖衡的腹部插着一把刀,刀身很亮,像是刚刚打磨过的。   刀被□□了,鲜血也跟着涌出来,牛润趁着周围的学生还现在惊慌失措之中,把刀捅向自己。   刘肖衡倒下了,计笑之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有点腿软地狂奔过去。   “爸——”   呲目欲裂。   ……   医院,计笑之倚在墙上,丘云站在她的身边,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在手伸到一半的时候缩回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计笑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走廊天花板的灯,无声地流泪。   手机响了。   “喂。”计笑之接过电话,声音是说不出的嘶哑。   “听说刘死了?”丘研道:“你爸捡了一条命?”   “嗯。侥幸……活着。”   离死不远。   “你们的计划被这个意外打乱了吧。”丘研突然笑了一声:“我听丘云讲了,你的想法的确不错。”   “不管这个项目结果如何,你有兴趣进我公司吗?”   “……”按道理说,她幽默而不失机智地答应这个请求才对,但是计笑之张了张口,却觉得自己疲惫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放心,不会给你白做。你爸的罪虽然跑不了,但量刑上……还是可以……”   “我没有为他洗白的打算。”计笑之冷淡回答:“处于私人情感,我责怪不了他。但他的的确确犯了法……我对用钱权践踏法律的尊严没有什么兴趣。”   计笑之从来胆大,在上一个世界里本身也沾了一条人命,但是她一向遵守的信念就是,做了,不后悔,被抓,也伏法。   她作为一个女儿,可以痛哭,但是也只是痛哭罢了。   “哼,我倒看不出你这样有正义感?”丘研似乎是以为她在“欲拒还迎”,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我爱才,不愿意你被淹没……不过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有才之人……”   “丘研,你告诉我,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刘肖衡的死?”计笑之生硬地打断了他。   “找个好律师,给‘速进利’的团队演一场兄弟情深的好戏,收拢人心,吞并刘肖衡的势力。”他直言不讳:“我觉得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丘研,作为商人,你真是……很成功。”计笑之抹了把眼泪。   “生而为人,你真是很失败。”   ……   “滴!检测到任务对象好感度下降,请宿主注意!”   “计笑之,克制,克制!”系统忍不住出声:“这只是一个任务,不要投入你真正的感情。”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计笑之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来,说完这最后一句违心的话,她好像花光了全身的力气。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恢复。”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11)   一片,苍白,墙是白的,床和被单都是白的,床上躺着的人面色也是灰白的,脸上纵横的皱纹哪怕在面无表情的时候也没法抚平——白的刺眼。   “我听我妈说,你爸爸投奔的花店就是这个地址。”杜圣杰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这个男孩子又虚荣又胆小,还一度自以为是,曾经是计笑之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我过去问了一下,听那个花店的老板娘说,牛润这几天总是看着手机发呆——他去Q大的那天没有带手机——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带。我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已经被警方搜走了,但是我怀疑和招梓悦有关系……我于是又去问了她,果然是她把你的……事情整理成资料发给你爸了……很抱歉,我没能从她那里拿到资料。”杜圣杰说话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声音也很小。   隔着窗户,计笑之看向病房里,一个小警察用手支着下巴,有点昏昏欲睡。   “他快死了。”   计笑之突然岔开了话题,而后转身:“你能看出来吗?”   “能。”牛润和刘肖衡一道被送到医院之后,杜圣杰在医院外面哭的比计笑之还惨,计笑之虽然不理解杜圣杰为什么突然那么伤心,但是他的确有点不同了。   开始从一天到晚用嘴巴讨好人,变得开始会干些实事了。   “所以啊,我不能让他白死。”计笑之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搭上牛晗萱这张美的浓烈的脸,看上去颇有点惊艳的意思。   “我帮你。”   ……   这年头,度假村这种乡土气息最浓厚的地方,反而成了有钱人的最爱,他们把从泥巴地里拔几颗萝卜,从人工养殖的鱼塘里钓几只小鱼,从鸡窝里掏几颗鸡蛋当做是“回归自然,返璞归真”,逢上节假日就爱来消遣消遣。   计笑之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牛晗萱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你为什么来这里?还没放下搞垮那家平台的念头吗?”系统问。   “嗯。只有我真的把这个项目冠冕堂皇地搞垮了,才能把好感值刷到最高。因为一个美丽又聪明又识时务的下属或许可以赢得青睐,一个有那么点执拗劲的人——往往更容易给人带来震撼。”计笑之机械地道:“如果我在‘自己的父亲陷入危机’后真的能脸色一转就替他卖命,他反而会对我产生警惕。”   “所以你上次在医院的那段情绪失控的话,其实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那是真心话。”计笑之跳下车子,面色淡然。   “这度假村貌似正规,但内部其实很荒唐……可能和那个卖.淫组织签订了什么协定,我们从这里顺藤摸瓜,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计笑之向身后的两人道:“杜圣杰,你负责把这里的构造拍出来,丘云,你去订房间,这里的房间号可选,你要找准311。”   牛晗萱来这里的时候,向前台出示了一张灰色的小卡片,作为“身份证”,然后那个前台小姐就给了她311的房卡,牛晗萱下定决定弄死那个“客户”,并没有抱着活下去的希望,就顺手把“身份证”扔在了床下面……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在那里。   就牛晗萱的记忆,那张牌子上只有一些符号图案,并没有具体的编号……想必是通用的,如果她能再次拿到那个牌子,也许就能够浑水摸鱼,再度见到一名“客户”,从而套出这个平台背后的违法链条。   “他不是要‘上岸’吗?”丘云皱眉:“还会做这种事情?”   “投资一日不下来,他就一日不会停……甚至投资下来了,他怕是也舍弃不了这样的‘暴利’行当,只是做的隐蔽一些罢了。”   因此计笑之才敢在丘研面前断定这个“速进利”平台最终会在做大后覆亡。   “警方从你爸那里……应该也会查到这个‘速进利’平台吧。”丘云还是有点犹豫,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哥哥不再插手这个项目,而不是真的为了推翻什么罪恶……   “丘云,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哥?”计笑之道:“我敢跟你打赌,就算警方一直查下去,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因为实际上牛晗萱参与裸贷事件并没有对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非常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在利益面前,就更是小得几乎可以忽视了。   “……”丘云仔细想了一下她哥的手段和性格,终于被说服了。   十分钟之后,丘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灰色的小纸片。   托系统的福,计笑之最近的确越来越“幸运”了。   ……   招梓悦被抛弃了。   何羌说“好聚好散”,被她一口唾沫喷在了脸上。   “你就是觉得和我玩腻了是不是,什么好聚好散,狗屁!”她想给何羌一巴掌,却被何羌一把拦下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小姑娘。”何羌打了个响指,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小跑来结账:“我给你买了不少东西吧,还帮你坑了你的‘闺蜜’……我自认我这个男伴当得可够算合格的了。”   他打了个酒嗝,潇洒地用两根手指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信用卡,朝脸涨得通红的招梓悦挑眉笑了笑:“当然,如果你实在舍不得本人的魅力……咱们当不了情侣,当个床.伴还是可以的嘛……”   “你无耻!下流!”招梓悦气的猛地站起来,眼神在桌上一扫,顺手就抓住一碗剩汤,劈头盖脸对着何羌浇了上去,想想不解气,又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鞋,一把砸了过去……   这两下暴击过后,何羌已经狼狈不堪,而边上那位状况外的服务员的嘴张的足以塞下鸡蛋……这什么情况,现在的小姑娘真彪悍。   何羌的牙咬的咯咯响,拳头也攥了起来,他和很多个小姑娘谈过,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泼的——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顾忌身份,他可能早就忍不了了——等着瞧吧,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东西!   招梓悦拎着包跑了,在地铁上,她掏出手机,给杜圣杰打了个电话:“你不是要那个谁参加裸贷全过程的资料吗,我发给你——最好能整死那个姓何的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   “您好。”   下午六点,度假村酒店的门口走过来一个表情怯生生的年轻女孩。   她个高条顺,又白又美,偏偏又素面朝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牛仔背带裙,整个人都像是一枝俏生生的出水小荷。只是她从进门到现在都微微低着头,像是羞怯,又像是畏缩。   前台的服务生打量了她一眼,再翻翻电脑里的记录,心里有了数,道:“你好,这边。”   计笑之抿了一下唇,小步走过去,把那张灰色的小牌子递过去,全程眼神也没敢和那个服务生撞上。   服务生接过牌子,目光却停留在她那只雪白纤长的手上,心里暗骂一句“美女都被那些老家伙祸害了”,却不得不继续说道:“202,客人已经来了。”   “嗯,谢谢。”计笑之捏着嗓子,点点头,接过房卡,就转身走向电梯了。   202。   计笑之的脚步停顿下来,静了静气息,正待伸出那只握着门卡的手。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45%”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计笑之吓了一跳。   “什么鬼,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招梓悦发给杜圣杰的关于牛晗萱的裸贷信息被转发给丘研了,丘研非常欣赏你这种为了目标不惜祸害自己形象的大无畏精神。”系统解释道。   “……”计笑之又好笑又无语:“我真不懂丘研这个人,我一心祸祸他的项目,他怎么还挺开心的样子。”   “这个就要看你在祸祸他的项目中表现出来的能力啦,你的潜力和这个项目的潜力就像是天平两边的砝码,如果他觉得你更有价值,那么自然不会在乎这个项目。”   “嗯哼,倒是难得听到你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计笑之讽刺了它一句,不过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她本来紧张的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   房门缓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间房。   计笑之试探地走进去,床上被褥凌乱,但是没有人。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计笑之一撇过头去,蹭地就蹦了回去——妈呀,要长针眼了。   这个倒霉房间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卫生间靠床的一面完全就是玻璃墙,因此从计笑之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矮墩墩的裸男。   “我恨不得戳瞎自己。”   “得了吧,就算是瞎了,你也是糟蹋的人家牛晗萱的身体。”   计笑之小心地坐上靠窗的那个椅子,貌似拘谨,但眼神已经在这个窗户周围的装潢上溜了一圈。虽然她已经从外边观察过这里的构造,可是多看看总还是有好处的。   还好这个度假村为了迎合那群有钱有闲阶级的癖好,把自己建的又乡又土,连一栋高于三楼的房子也没有,楼下也都是松软的草坪和湿润的泥土……不然自己从楼上直接下去可能要gg。   计笑之正一边一边地演练着自己的脱身诀窍,卫生间的水声终于停了,这位裹着浴巾的客户光着脚走出来,对着计笑之张开嘴,笑了一下——   笑容凝固了。   他缓缓地举起双手。   计笑之抓着那把枪,直直地对着他的脑袋,又伸出另一只胳膊,比划了一个“过来”的姿势。   客户僵着腿,四肢极度不协调地走过来。   “手机解锁,给我。”   客户乖巧地照做,还多加了一句:“您要是看上这款手机了,我现在就叫人预定几部……”   嗯,按以前她那个破运气,是得多备几部手机来着……计笑之有点想笑的冲动,不过为了这个“黑心冷面女杀手”的人设不崩,她顽强地控制住了脸部肌肉,继续高冷地拿下巴看人。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就是……和那个给你提供女孩子的……组织?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停不下来~   ☆、我喜欢的你是玫瑰红的(完)   计笑之在这个时空差点就混成网红了、   先是靠那个“渣男他忘恩负义,我怒向吃瓜群众求正义,谁知那位新人竟是个志同道合的好姐妹”的“反转剧”小火了一把,刷了一遭脸熟。而后,又在某国家级电视台严肃的“裸贷,花样年华的毒手”系列专题片中声泪俱下地再度巩固了自己“黑心女配的脸,小白女主的命”这样充满碰撞感的人设。   再后来,她甚至因为“昔日遭弃农村女,今日竟挽富豪王老五出行”的升级流逆袭路的某无良新闻三度爬上热搜——成为新时代某些女性的楷模。   计笑之:“吃瓜看戏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天知道,她现在天天顶着丘云那“我把你当好姐妹,你竟然想泡我哥”的眼神过日子,简直压力山大。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丘研这种毫无人性的家伙,之所以陪他做戏,还不是为了忍辱负重刷好感度……   只可惜这么高尚的情操,丘云是理解不了的。   自打她把在度假村酒店录的,那位后来据说被吓得终生不举的客户“现身说法”的视频给丘研看了,丘研对她简直是刮目相看——虽然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客户为什么突然间就成了如此积极的“内奸”……毕竟计笑之非常机智地把自己那把枪放在了镜头看不见的地方。   丘研决定放弃这个项目,计笑之趁机提出自己的建议——虽然不能捞钱了,但是趁机艹一把热度还是可以的,再给自己树几个“金融界的良心”之类的人设,再配上丘研这张七分起底的脸,绝对是吸粉无数。   这个年头,流量就代表着关注,关注就代表着熟悉,熟悉就代表着信任——信任代表着的不就是钞票嘛……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开演了。领衔主演:牛晗萱(计笑之),丘研。   先是计笑之亲身上阵,在那档访谈节目上痛斥无良网络贷款平台;借着,某媒体“一不小心”发现,这位身世悲惨的姑娘原来竟是某金融界高富帅的女票,那个高富帅一度被某“网络贷款平台”蒙骗,想要给其注资,多亏这位姑娘智勇双全,把实情相告,并和高富帅一起深入调查所谓网贷平台的□□,解开其罪恶的本质。   高富帅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块“诱人的大蛋糕”,为了良心为了正义……向有关部门举报了那个网贷平台,并且在和那位姑娘携手作战的过程中,被她打动,和她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   由于丘研做的主要是金融那块,影响还不是很大,但丘父却是做实业的,瞬间生意暴涨,丘父开心地把公司股份分给儿女,乐呵呵地继续自己钓鱼大业了。   钓鱼,愿者上钩。   丘研正式从“公子”变成“老大”的那一天,这条大鱼终于被计笑之给钓了上来。   那一天,正好是牛润去世的两个月后。   牛晗萱的尸体是在牛润的坟墓前被发现的,计笑之那天一早就跑去了那里,然后等着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   也许……这是对牛润最好的尊重吧,他不是个好公民,但是个好父亲。   而丘研……他的幸运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很多一帆风顺背后的阴霾,将会被揭露出来,好在……计笑之是不用再混在这个让她生厌的世界中了。   “任务完成进度,百分之百。”   “滴——即将前往任务二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定位地点,世界002。定位目标,绍茗思。”   ……   “等等!先别晕,还记得我之前答应你,在你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把你和纪融的渊源告诉你的吗?”   “卧槽,怎么还是晕了……”   “走心一点好不好,哼,只好让你做噩梦了。”   ……   这真是一个非常奇幻的开头,计笑之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是一个主宰人间生死的,庞大的系统。   人类分为两种,不断投胎的,和有着极长寿命的。不断投胎的人类生生世世穿行在不同的时空中,无意识地被删除记忆,重复着生老病死。而拥有极长寿命的人类,则操控着这个庞大复杂的系统,维持系统的正常运转,直至自己的命运走到尽头,神魂俱灭地消失在宇宙之中。   所有的命运都是随机的,只有制度亘古不变,然而,随着时过境迁,需要开辟的时空越来越多,负荷过重的系统也出了故障。   每一个时空都有一个人的命运发生变异,变成“极端幸运者”,而同时,系统的平衡体系也自动将这个时空中另一个人的命运变成“极端不幸”。系统的管理者们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派出一部分成员前往各个时空,去做“监察者”——监察每一个“极端不幸者”的命运,如果有人活下去了,那么她就会变成那个被选中去消除故障的人。   规定的期限是,二十周岁。   系统管理者没有权限去更改别人的命运,只能让他们自救——同样,“监察者”也没有权限去帮助那个“极端不幸者”,不管他/她遭遇了什么。系统管理者往往见证过无数生死,所以心软的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   当然,之所以用了“几乎”,那就代表还是有意外的。比如……某个看上去一天到晚冷着个脸,但是内里却相当不大男子汉地心软的——纪融。   故事开始在某个小娃娃呱呱坠地的时候。   她和其他婴儿一样,大眼睛长睫毛,小脸圆圆的,笑起来会露出粉粉软软的小舌头,伤心起来就嚎上一嗓子,年轻的母亲就慌忙地从睡梦中被惊醒,把她揽在胸口,哼上一会儿不成调调的童谣。   她就笑了,她笑的很好看,脸上有小酒窝,不深不浅,刚刚可以盛满一心的温柔。   她的妈妈给她起名叫“计笑之”,她听到这个名字,就得意地挥起嫩笋一样的小胳膊,在空中拍打起来。   她的爸爸是个军.人,死在了执行任务的路上,没来的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妈妈是个老师,温柔又坚韧,一个人把计笑之养到三岁,看着她学会歪歪扭扭地走路,口齿含糊地念书,自己洗澡,自己穿衣……   妈妈觉得很满意了,于是就在某天不告而别,她去了爸爸葬身的那个小岛,温柔而安静地结束了在自己的生命。   纪融第一次出现,就是在那个在妈妈的葬礼上,在前来安慰自己的大人面前绷着脸,却在深夜突然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前,仰着脑袋,眼睛红红地对着一夜空的星星无声地流泪的时候。   “妈妈。”她的声音还带着奶声奶气,可是却沉重的恍如渡了几番人世。   据说,大人都会骗小孩子,已故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小小的计笑之就看着眼前的那个高大的穿着黑衣服的哥哥,他朝夜空一伸手,再捧给她的时候,掌中有满满的星光。   真的是星光……计笑之伸出手去摸,手指却只是穿过灿烂的光芒,戳到那个大哥哥的软软的指腹。   原来星光只能用眼睛看见,却没有办法触碰到。   “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别的东西……再美也没有用。”他说。   他弯下腰摸了摸计笑之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去睡吧。”   作为系统管理者,他当然可以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权限,比如,抹去人的记忆。   但是却抹不去那段记忆带来的情绪,比如让一个悲伤的人感受到的希望。   计笑之六岁那年的某个夏夜,有她一辈子没法忘怀的一场绚烂雷火。那场雷火烧死了她最后的亲人,那场雷火之后,她“灾星”的名号开始在全村知名起来。   后来的计笑之已经完完全全忘记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忘了那个从天而降一般,把她抱起来,带出去的大哥哥,她也忘了自己很没出息地把人家的脑袋抱得死死的,嚎啕大哭的狼狈模样。   纪融帮助计笑之,自然会引来系统本身的惩罚——比如……不再成为一个人,而变成运转这个系统的背后的,机械的机器人。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首先丧失的是视力,代替“人类的视力”的,是更加敏锐的“机器网络”,是投在脑海里的全息影像,但却没了从前的真实感。纪融后来在人前会带着眼镜,只是为了隐藏自己黯淡无神的目光。   计笑之高考,从十六岁考到十八岁,第一次是发挥失常,不甘心想要再来一次;第二次是遇上了车祸,送她的那位司机师傅直接死在了车祸现场;第三次考的时候,计笑之告诉自己,只要能有大学上就行,谁知道前一天的小感冒,在考场上就变成高烧不止,她在被送往医院的半路上就烧晕了过去……   计笑之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就在那一刹那她无意识地扭过头去,却看见往日灰蒙蒙的夜空突然星光璀璨。   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是亮给她一个人看的。   人可以因为一点点的小意外就丧失希望,也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鼓励就振作起来。   计笑之后来没有再继续考学,而是扛起单反,拿起笔,做起了自己从小就向往的记者工作。直到那一天……她遭遇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小偷,又被某人解救。   ……   计笑之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世界结束Yeah~ 和之前一样,大家可以指定一个人的番外。 ps:相信我,本文的感情线不会有玻璃碴,只会是甜甜甜,男主也不会变成机器人~ 【下个世界:罪臣之女的造反人生】 计笑之:自从有某个人陪在身边做任务之后,我的日常就变成了,吃吃古代无污染绿色食品,和山大王侃大山,给小美人画画像,调戏调戏小公子…… 纪融:我是【小公子】 系统:呸……踢翻这碗狗粮。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1)   碧空如洗,山青林翠。   一辆马车在盘曲颠簸的山路上前行,赶车的是个蒙面的精瘦小子,手里悠哉悠哉地挥着一根长鞭,嘴里时断时续地哼着一支小曲。和他并肩而行的是另一个骑在肥壮的马上,与他打扮无二的小子。   “这回赚了,不仅捞到了银子,连媳妇也捞到了!”骑马小子耸肩笑道:“亏你小子之前还不敢来,怎么样,现在知道爽头了吧……”   “是是是,多谢兄弟指点。”赶车的小子立马作揖,恭敬道:“回头娶媳妇那日,我请兄弟喝酒。”   两人说着说着,相对而笑,爽朗的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也惊醒了……车里的那个娇弱的姑娘。   在一片黑暗之中,计笑之费劲地睁开眼睛,马车颠啊颠,颠得她感觉后背又酸又痛,整个人简直都快散架了。   计笑之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用自己发抖的胳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抹黑找到一处类似于“椅子”的地方,挪动自己酸疼的四肢,小心地坐了下来。   “这是哪里?”她努力地听着周围的动静,隐约能听见外边有人在交谈,不过由于噪音太强,谈话的内容却听不分明。   “马车上。”系统道:“这是第三个世界,你叫绍茗思,是国公府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小姐。绍家三代忠良,但如今朝中昏君当政,奸臣把权,绍家被小人嫉恨,寻了一个谋反的借口,男子尽被杀害,女子尽入奴籍……你因为长的太好看了,被一个掌权的太监看中,你誓死不从,偷偷逃跑,因为体力不支,在路上晕倒……又被过路的山贼看上,准备把你掳上山去。”   “现在正在前往山寨的路上。”   “……等等,马车?”计笑之理清思绪,不由得皱眉:“这是个……古代时空。”   “没错。”系统的声音里带着那么点得意:“怎么样?刺激不刺激?惊喜不惊喜?”   ……   马车继续颠颠地前行,计笑之读完脑海里原主的记忆,一时陷入沉思。   “问一句题外话。”半晌,她有点羞耻地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我知道。”   “那个梦……是……”   “是真的。”   “啊,好羞耻。”计笑之抹了把脸:“我竟然被养成了。”   “……”系统无语:“我以为你现在最关心的是你的纪融大哥哥会不会出事。”   简直不是一个正常的少女……   “因为我猜……”计笑之刚要说什么,马车猛地一刹,车身一晃,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   计笑之下意识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哟呵,哪来的胆大包天穿金戴银拦路小公子……给哥哥们瞧瞧……妈的,死的活的?”   “你管他死的活的,赶紧先弄上车再说,这天色不早了,回头再碰到军师他们就惨了……”   “好嘞!”   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刺目的阳光突然间涌入黑暗的车厢,计笑之赶紧闭上了眼睛。   “哐——”一声,一个人被残暴地扔了进来,他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还砸到了计笑之的脚。计笑之忍着痛,没敢出声。   从那山贼的角度看过去,那个被掳来的小娘子娇娇怯怯地躺在车厢的座椅边上,阳光照耀下,面皮白净似雪,吹弹可破。   “是够俊的。”   他情绪复杂地嘟囔一声,又拉紧了车厢前边的帘幕。   车厢里再度恢复黑暗之后,计笑之慢慢睁开眼睛,如果她刚刚那匆匆一瞥没看错的话……   她弯下腰,两只手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成功地抓起了两个东西。   手.枪,手机。   谢天谢地,刚刚那个劫匪的目光完全被这具身体原主的脸所吸引,并没有留意到地上的这俩玩意儿。   计笑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回到原来时空的时候,因为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成功让它和自己一起穿越了,因此在第二个时空任务快要结束的那天,她就一直抓着这两样东西不放。   计笑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小小的车厢瞬间就亮了起来。   地上那位穿的像个善财童子的公子……有点面善?   纪融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被那刺目的灯光给再度刺瞎过去。   “大哥,你咋和我一起穿了?”   ……   芜山坐落在方国的西南角,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十二年前,一伙豪强在此占山为寇,从此不断壮大,成为当地官府的心头大患,屡次派人剿匪,却始终收效甚微。   这一来得益于芜山这伙匪众纪律比官兵还要严明,除了劫富济贫,几乎成为当地百姓的“守护神”,因此每逢官府来剿匪,都会有当地百姓前来通风报信。二来得益于如今这乱世,内忧外患,各处势力都抱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边想着吞掉别人,一遍又害怕自己被盯上,根本没闲心思管着这群“毫无名头,一见便是乌合之众”的土匪。   芜山于是得以在一片混乱之中,过起自己滋润的小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壮大了到外人想象不到的地步。   天色已经见晚,离山寨还有一小段路。   计笑之几度张口,对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始终没法说出什么。   是啊……能说什么呀……说什么都觉得非常尴尬。   她现在一想起自己曾经糊了人家一脸的鼻涕眼泪,就恨不能钻进地缝去。   “在被机械控制的最后关头,我被救了。”还是人家纪融坦荡,丝毫不为自己的“高冷人设崩得一塌糊涂稀里哗啦”而感到不自在,淡然道:“等我醒过来……你都知道了。”   “谁救的你?”   “我!”   ……计笑之扯了扯嘴角,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谁?”   “我!”   “就你?”   “你这什么语气……我能被挑选出来,成为这个修复BUG的系统,就代表我是最智能的好吧。捞一个人出来对我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系统得意道:“我侵入了一下终极系统,给这个时空捏了个傻子角色出来,然后让纪融来了。”   “我还不是看你和我还挺对脾气,想救你一把——你还不快感谢我?”   “……”   好家伙,这回大家的人设全部都崩了,难道这个话痨蠢系统其实一直都深藏不露?   计笑之回想了一下它陪着自己过任务的这段时光,而后深切地感受到……丫藏得真是太深了,怎么看都还是蠢。   ……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马车终于到了山寨门口。   驾车的山贼揉了揉眼睛,肩膀微不可察地一抖。   他的面前,是一片连绵的火光,黑压压的举着火把的,正是山寨里的兄弟。   一众兄弟的身前,站着那永远神情严肃的军事,和他们的大王。   “私自下山,劫掠民女?”军事长的清秀,声音听上去也有点弱气,但是深知他铁血风范的众人都不敢小看他。   “按律,当斩。”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声音戛然而止。   山贼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军师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大王您看?”军师瞥了大王一眼,目光冷冷的,像一把能剜人的小刀。   “斩吧斩吧!”大王不耐烦地冲两边的人挥挥手,又以旁人听不清楚的声音说了句:“这点小事,以后不必来问我,你自己做决定就好啦。”   语气温柔小意,和他那副壮硕的糙汉模样配在一起相当违和。   手起,刀落。   骏马受惊地嘶鸣。   计笑之还在思量这马车外的境况,纪融已经当机立断掀开幕帘。   只见他一个翻身上马,利落地扯住马辔头,只靠腕部力量硬生生地把惊马的头扭转了回来,然后双腿一蹬,扬起的马蹄被迫落下,一系列动作快而精准,车厢里的计笑之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晃动,马儿就服帖了下来。   一只好看的手掀起幕帘,清润的声音响起:“下来。”   计笑之提起裙子,非常不大家闺秀地蹦了下来——然而她高估了这个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官家小姐的体质——   她的腿一软,直接对着那个山大王跪了下去。   那山大王本来正两眼放光地看着纪融,突然被这么一跪,愣了一愣,赶紧上前去,虚虚扶住计笑之。   “哎,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是我们寨子里的小兄弟不懂事,让姑娘受惊了。我这就派人将姑娘送下山去……”   送下山?那可不行。   计笑之来不及多想,果断身子一软,虚弱地倒了下去。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 (2)   深夜,军师住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   幽幽烛火中,萧皑端坐在案几前,低眉敛目,逐字逐句地默读着桌上摊开的那张信纸上的内容。暖黄的烛光消解了她眉宇间的冷冽,乌发如瀑,不施粉黛,看上去是个十足的美人。   寨主彭寅走到她的窗前,看着灯下美人剪影,一时屏住了呼吸。   萧皑在八年前来到芜山,彼时的芜山匪众还只是一伙臭名远扬的强梁,日日想着的不过就是多掠几个小美人,多多吃肉喝酒——和别的山寨并没有什么不同。寨主彭寅为人豪爽,兄弟也多,但并没有什么领导天赋,整个芜山在他手里,不过是一盘散沙,一击即溃。自从萧皑进了这个寨子,几乎是在一夜间得到了彭寅的重用,被奉上“军师”之位。萧皑上位之后,以铁血之风整顿寨中风气,让他们练兵摆阵——一开始颇有几个懒散家伙反抗,但都在萧皑的大刀下没了声息。自此,芜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八年来,无数人想要打探这个“从天而降”的军师的身份,但都收获寥寥。就连知道她的女儿身的,也始终只有彭寅一个。彭寅对她无条件的信任,是她的举措得以实施的前提,更难得的是,这份信任八年来从未减少或动摇——渐渐地,也有人猜自家寨主其实好男风,萧皑其实是他的男宠……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真是……荒唐。谁他娘的喜欢男人了。”彭寅欣赏这美人图景的时候,恍惚间想到山上的那些流言,好笑地摇摇头,又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两步。   萧皑听到敲门声,不慌不忙地把信纸收好,款款上前去开门——正撞上彭寅那张胡子拉碴的憨笑的大黑脸。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彭寅,随和迅速又不失礼节地后退一步:“大王此来……”   说起来,在萧皑来芜山之前,大家都称呼彭寅为“寨主”,萧皑却让众人改口喊他“大王”。要说如今这乱世,占山为王的多了去了,喊声“大王”并无甚特别……只是让众人摸不透的是,萧皑并没有就此让彭寅称王,只是把这称呼在山寨内流传着。   “我刚从控马那小子那里来。”彭寅走进屋,笑道:“要说那小子,看起来清清淡淡,文静得像个书生一般,但若是了解了,却越来越会觉得他真是个人才……我和他上手过了几招,险些被弄趴下……哈哈哈,后生可畏。”   “他的身份?”   “说是城里什么……纪家的少爷。”彭寅这个大咧咧的性子,和人家投缘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要不是纪融主动向他表明身份,他可能根本不好意思问。   萧皑闻言皱眉。   “喏。”彭寅从衣袋里掏出一只色泽青翠的玉佩,递给她:“这是那小子给我的,说是天下独一份,能证明他身份的。”   那只玉佩只有半个手掌大,形状是圆的,并没有什么精雕细琢的花纹,只在玉佩中间雕有一个“融”字,笔势恢弘却不夸张,利落却不突兀……   而且,很眼熟。   “这字……是纪大家的……”萧皑细细看了一遍那个字,又拿手在上面轻轻摸了一遍,终于释然地笑了:“传闻纪大家只为自己族中嫡系子弟题字,他这笔锋,也不是旁人能模仿的来的。”   “我就说没问题的嘛,你不要总是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平白皱了眉头。”彭寅见她终于有了笑模样,赶紧岔开话题,又和她讲起了自己方才和纪融打斗中的趣事来了。   ……   此时此刻,芜山寨中,深夜未眠的远不止寨主和军师两位。   “当时他拿了状元,却……”   “我饿。”气若游丝的女声打断了系统尽心尽职的讲述,计笑之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床罩顶子,扁着嘴虚弱道:“我要饿死了,再不给我吃,我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系统被打断,表示很不开心,但还是敷衍了她两句:“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啦,继续说,当时他拿了状元……”   “状元……状元糕,芙蓉糕,梅花糕,水晶糕,栗子糕……我饿。”   计笑之觉得自己都快饿成纸片人了,偏偏她还不怎么动的了身子,她先前两个任务的原主,一个虽然经常被折磨,但是从小干农活,身体底子还不错;一个更是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偏偏这个什么绍家小姐,大概是从小被娇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缘故,走两步路就发虚。从京城一路逃到这儿来,她几乎全是靠毅力支撑着,现在一松懈下劲来,几乎是要废了。   计笑之在那寨主面前的一晕,固然有装的成分,但是她从倒下开始,到被纪融扛到屋里,意识的确有点模糊了起来。   “歇歇吧你,饿也没用。”系统道:“谁叫你选择晕过去的,谁会给个晕过去的人送东西吃?”   “啊,所以说还是现代好。”计笑之困难地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看着那空荡荡的信号栏,顿感心累:“好想叫外卖。”   “得了吧,还外卖……”   系统话音还没落,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计笑之眼睛一亮:“我猜是外卖小哥来了。”   ……   所以说,不要乱立flag。   片刻后,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抓着一个大包子左右开弓地啃的计笑之如是对系统说。   系统:“……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下次我再帮你忙我是小狗。”   “你看看你,才说着,又给自己立了个flag。”计笑之口齿含糊地嘟囔一声,然后朝一边坐在小杌子上的纪融笑眯了眼:“谢谢你啊。”   “没事。”纪融颔首:“我来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我先来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片刻后,因为边吃边笑,差点没一口把自己给噎死的计笑之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听系统如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促狭道。   “……哈哈哈,傻子少爷……哎哟,我真的要笑死了。”计笑之一边想着纪融刚刚一本正经地讲的关于他自己如今人设的内容,越想越觉得有趣;一面扶住床边,不让自己掉下去。   纪融默默喝了一口茶,装作没听见计笑之正在嘲笑自己。   “咳咳,谈正事。”还是系统看不过去了,轻咳一声,道:“刚刚关于任务对象的事讲到哪了来着?”   “他中了状元……”计笑之提醒道。   ……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科状元薛高扬,出身江南书本网,年方弱冠,风流倜傥。   红马游街之时,面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看花了街边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眼,也看红了少女们娇羞的脸。   金銮殿上,皇帝对他的才华赞叹不绝于口,一时兴起,高声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我方朝年轻才俊的模样。”   薛高扬微微抬头,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扫过,一时却晃了神。   远山眉,秋水眸,唇角不笑而勾,自带一抹风流。   大殿中一时静默。   “好,好!来人哪,给朕赏他,重重地赏!”龙椅上,皇上不住地拍着腿:“朕一见他,就觉得果然是个好才子。”   皇帝年过六十,昏庸了一生,也荒唐了一生,宠幸过三宫六院无数美人,也玩弄过不少清俊的后生小子。偏偏……长的比他好看的,不曾有他这样的才华气度;比他有才气的,又没有他这样天然浑成的勾人眉目。   皇帝对状元郎起了不好的心思……而薛高扬本人却懵然无知,只做着得意人生的美梦。   直到那晚大殿中设下为今科进士们庆功的酒宴,酒过三巡,被醉意熏红了眼角的薛高扬突然被一个小太监叫住。   “圣上约您一见。”   薛高扬糊里糊涂地跟着小太监走,走到殿后的一座园子里,皇帝走上近前,有些按捺不住地笑着,而后用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爱卿,朕等你许久了。”   另一只手顺势抚上他的脸,触感微凉,像是毒蛇吐出是芯子,背后是毒牙,因而让人不寒而栗。   月色如水,花香袭人,薛高扬的酒却猛然醒了大半。   一挥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待他反应过来,却是汗湿了后背,慌忙跪了下来。   “臣有罪。”   被他挥开的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继续笑道:“爱卿起来,陪朕逛一逛园子,朕赦你无罪。”   皇帝的语气温柔得简直可以滴出水来,但是这样的恩宠,却让薛高扬越发地恐惧和排斥起来。   终于,薛高扬剩下的一点醉意也消失殆尽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眼神注视着地面,久久没有反应。   无罪……是受辱。有罪……   那就有罪吧。   从前途无量的状元到阶下囚,只是一念之差。   “就这也叫运气好?”听系统讲这里的计笑之扯了扯嘴角:“这皇上也不是个好东西,尽糟蹋人。”   她到底是在新时代长大,对某些封建思想嗤之以鼻,系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当时,皇上因为他的拒绝而震怒,想要把他关入诏狱,好在有不少大臣为他求情,让他逃过一劫。”   “所以……”计笑之还是有点糊涂。   “按事情的走向,他接下来会被贬斥到这芜山附近做县丞,然后和芜山勾搭上,最后造反,建立新朝。”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3)   第二天清晨,计笑之还在睡梦之中把她心心念念的状元糕、芙蓉糕……各种糕一路吃过去时,就被此起彼伏的鸡鸣给叫醒了。   她顶着一双睁不开的睡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到那群鸡终于喊累了,刚准备再睡一觉,突然门被敲了三下,门外传来萧皑的声音:“绍小姐,醒了吗?”   ……   在古代做小姐真惨,连睡个懒觉都不成。   计笑之袖着手,一边跟在萧皑的后面走着,一边走神地想。   她抱着做完任务就跑的心态来到每一个世界,从来没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原主的身份性格,以至于……萧皑的余光落在那个东张西望,哈欠连连的姑娘身上,然后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人。   这真的是……以家规严正出名的绍家的小姐?   不得不承认,古代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建筑也别有特色,这一路的门窗梁柱瞧着虽然并不显眼,但是仔细看去,却是很精致,暗纹雕花,巧夺天工。   不过,虽然很好看,计笑之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开玩笑,她现在可不是在什么大户人家,而是在一个标标准准的土匪寨子里。   土匪寨子里的画风是这样的   她们终于在穿过无数曲折回环的走廊后,来到了庭院中一处花草繁茂的所在。   凉亭,树荫,流水。小桌边的石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貌似正在欣赏园中景致,只留给她们一个后脑勺。   之前的疑虑再度浮上心头。   这,当真不大像是土匪作风。被冷风涮了一路的计笑之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瞟了萧皑一眼,却见她神情严肃,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在另两只石凳上落座,萧皑沏了茶,捧给计笑之和纪融。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又不失优雅,看起来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不是“平常土匪”的意思。   计笑之捧起茶杯,袅袅热气遮住她的视线。萧皑不露痕迹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不急不缓地开口:“我见姑娘有些眼熟。”   “眼熟就对了。”计笑之放下茶杯,相当俏皮地朝她眨眨眼睛:“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绍家那位。他是纪家那个人称二傻子的少爷……至于为什么突然不傻了呢……我猜可能是老天爷突然开了眼。”   “您呢,之前在京城混过的吧,薛家人?他们想造反想了这么多年,大概没想到被寄之以厚望的您是那位被丢到上头掩人耳目的薛高扬的人?他被撸下来到附近当官是不是也有您的手笔在里头?”   “说真的我特别心疼你家寨主,自以为养了个美娇娘,实际上却是个白眼狼,还要赔上自己这么多年的本,顺便给自己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真是……啧啧。”   一席话利落地讲下来,萧皑的脸从青变白再变青,神色演绎可以说是非常精彩。   她一夜没睡,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就是为了来探探这两位的虚实和来意……谁知道人家一点不避讳地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顺便把她的皮也扒得一干二净。就好像……筹谋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一个笑话。   “能不能稍微套路一点?”系统都有点心疼萧皑了,他们这几个开了外挂的昨晚商议了好久猜得出的结论,被计笑之噼里啪啦一段话给丢了出来,几乎句句戳在萧皑的肺管子上,足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内心有多么崩溃。   按理来说,这俩人不是应该先打一会儿太极,再互相话里有话地刺探对方几句,最后靠脑补得个似有若无的答案,回去靠脑补再拼拼凑凑什么的吗?   “速战速决最好。”计笑之面上继续保持活泼的笑容:“你知道的,我真是在这个地方呆够了,大热天没有电风扇什么的……”   真是,太虐了。   计笑之话都说完了,一个转身,在萧皑问出那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之前潇洒走人。   纪融如同背景板一样,安静地喝他的茶,眼皮都不抬上一抬,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对面两位姑娘的谈话。   萧皑的嘴唇在发抖,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应对方法,有死不承认,有杀人灭口……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明白,这些都没有用。不管绍茗思是出于什么人的指使说出这段话,都代表她的行动已经被窥得干干净净——毫无意义了。   对方是什么人?皇帝那派?还是……   “萧姑娘是准备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   萧皑有些激动地“蹭”一下站起身来,对着纪融怒目而视,最终却颓然坐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让我再考虑一些时候可以吗?”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意,反而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   “我想。”纪融从容地放下茶杯,悠悠道:“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萧皑呆呆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再去辩解也没用了,或者说……自己这个角色的存在也已经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枚十足的弃子。   “好吧。”她惨笑:“最后,让我不死心地再问一句,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让她败也败个明白。   哪里的人?纪融皱眉,想了一会儿计笑之昨晚给他编造的人设,而后对着萧皑微微笑了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地往天上的方向戳了戳。   “你……你果然是那个老贼的人吗……倒是我轻敌疏忽了……”   什么老贼。纪融不置可否,反正他只是意思一下做了个手势,萧皑的判断都是她自己脑补的,和他无关。   纪融一挥袖子,再也没看那颓丧的美人一眼:“走吧。”   ……   “纪融,那边怎么样了?”走在路上的计笑之问系统。   “已经下山了。”系统道:“很顺利,可能是萧皑在寨中积威甚重,因此并没有人阻拦。”   “那就好。”计笑之松了一口气,现在该轮到自己出手了。   纪融的身份是这城里一个土豪之家的公子,也是他娘和他爹唯一的一个儿子,偏偏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智障,还是那种严重到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纪父纪母这些年来带他找遍了各大名医,始终不得所获。后来,纪家族里有人建议他们从族中抱养一个孩子去继承香火(主要是为了家产),但是纪父纪母始终不肯松手,前些日子还传出他们决定给纪融找个勤劳能干的小户人家闺女,造个孙子早日传承香火的话来。   族里那些眼馋他们家家财多日的人立马坐不住了,串通了纪家一个奸仆,把那个傻子大少爷给绑走了,准备让他就此“消失”。   谁知道兴许是傻人有傻福,这位大少爷刚被推下山崖,就被真正的纪融给穿了。   据系统说,这个时空中的“纪融”纯粹是它捏造出来的不存在的人,因此没有完整的意识,而本来那对夫妇的命运是在多年无子后果然从族里抱了孩子来养,年老后那孩子窜通自己的亲生父母,将这二老虐待致死,得了个凄惨的下场。   纪融昨日凭玉佩得到了寨主彭寅的信任,让他在寨中住上一日,因此他的离开并不显得突兀——只不过是多带了一个人走罢了,横竖寨主也没发现。   计笑之的计划是,既然萧皑是任务对象薛高扬的人,并且与之关系深厚,那么以后必有作用,先让纪融把萧皑给控制住再说。而自己……则是要想办法在这个日后“一飞冲天”,成为新朝嫡系部队的山寨中立下根来,守株待兔。   那个任务对象,还是十来天就要到任了……到时候,必定有一场好戏要唱。   ……   议事堂里,彭寅四仰八叉地坐在上头,眯着个眼,听下面一伙弟兄挨个儿来报告昨日寨中情况。要说来,这些报告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非听不可的,平日里寨主他也不耐烦做这件事,都是由军师来干。   偏偏今日军师说她另有要事,但这规矩不可废。寨主只能无奈地跑来,听一帮弟兄人模狗样地给他扯淡。   不知道过了多久,寨主他都快睡着了,底下的人终于汇报完毕,寨主赶紧一挥手,将他们驱赶走了,才眯着眼伸了个懒腰,便听到面前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寨主。”   这一嗓子里,计笑之糅杂了悲伤,愤怒,不甘,彷徨等若干情绪,不过寨主这只大直男很明显没有听出来其中任何一种情绪,白白浪费了计笑之如此精湛的演技。   他只是继续把那个懒腰伸完,又就着余韵打了个哈欠,这才揉揉眼睛,看清面前那位原来是昨天一见面就给自己行大礼的小丫头,便随口问了句:“你……不晕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呗。”   “寨主。”计笑之向他投去一个白莲花式的目光:“多谢寨主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早已……无家可归。”   “无家可归?”彭寅扫了她一眼。   “实不相瞒,小女子本是京城人士,家父姓绍,本是朝中礼部尚书……”   “啪”,桌上的一枝笔被彭寅碰掉了,他瞪大双眼:“你是绍家那个……那个被太监……啊呸,你是绍家小姐?”   看来自己的事迹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计笑之眼里闪过一抹泪光,但还是忍住了泪意:“是。小女子自认早已辱了家风,惟一死可以谢罪。但无奈家仇在身,不可不报……还望寨主您能收留。”   “你这个娃娃乱讲什么死不死的。”寨主又瞪了眼睛:“你家遭的惨祸又不是你的错,你谢什么罪。收留你当然没问题,只是咱们寨子里并没有你从前那些锦衣玉食……”   虽说大土匪和原主她爹那种自认清高的文臣从来是相看两厌的两类人,但是渣皇帝是在是渣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但凡对“忠义”两个字还有那么一点敬意的人,都会在内心站在绍家那边。   更不要说计笑之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又没什么威胁了。   就算是那个想对她下手的太监想干嘛……说实在的,土匪彭寅表示,他也不怵。   计笑之笑了,这是把自己留下来的意思了。   ……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4)   纪融下山后,彭寅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军师不见了。   他盘问了看门的几个兄弟,才知道原来军师是和他相当看重的那个纪家少爷跑了,气的彭寅当时就爆了粗口,又赶紧派人去纪家抢人,可回来的弟兄告诉他,纪家只有二老在,并不见纪融的身影。   彭寅又起了把纪家二老劫掠上山做人质的念头,后来一想纪融既然敢大咧咧地把他爹娘丢下不管,想必也不会太看重他们,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随着一连多日,军师的行迹丝毫没有下落,彭寅的脾气越来越急躁,山寨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消沉。   既然制定规矩的军师已经不在了,而一把手的寨主又诸事不管,违背律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军师花了八年时间构建出的严明纪律趋于瓦解。   所以说,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计笑之在这里过得实在无聊,倒是多了很多时间思考人生。没有网络没有电还不准随随便便下山,计笑之想着,难怪古代容易出哲学家,再这么无聊地待下去,怕是自己也要成哲学家了。   好在,七天后,任务对象薛高扬领着几个奴仆,一辆青布马车,几件简单行李,终于行至芜山脚下。   要说薛高扬这个人,也是很有意思。一方面,他自尊心极强,从来不堪受折辱,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行,只要侮辱了他,他便想着法地要报复回去。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很在乎什么身外名,一路上不见大家公子的骄矜,与奴仆同食同住,从不嫌弃挑剔。   难怪皇帝派来的探子会在回京后对皇帝说上一句:“他的体面怕是已经丢尽了”,皇帝于是相当满意,只等着他什么时候在那蛮荒之地待不下去了,再上赶着求自己宠幸。   芜山山脚那条河流上,计笑之眯着眼看看天色,非常粗俗地打了个哈欠,没有捂嘴。看得她身边那几个哥们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姑娘,怎么……”   “怎么怎么,别废话。”计笑之回头凶凶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要打赌吗,我怕是回头你还要输给我这个‘姑娘’。”   山寨中人多是土匪,礼教大防也不太讲究,彭寅对外宣称计笑之是“山下流落的孤女”,因此寨子里的人和她也没有什么隔阂,只当是多了一个妹子。   当然,也不乏见她貌美,想泡她的——这些兄弟们就比较惨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初见娇美如画的妹子在熟悉后变成了一个言行举止像男人一样的彪悍娘们,青涩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计笑之表示……你们会的我都会,你们不会的我还会。不就是劫富济贫吗,我不仅会,我眼力还比你们强。   “比方说,前面那个小少爷,你们别看他粗布素衣,貌似清贫。我却断定他是个富家公子,待会儿抢上他一抢,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   “得了吧,那小兄弟一瞧就是个落魄的,你逗咱们玩呢?”站在她后面撑船的那个小哥笑道:“不过他模样倒是俊秀,你抢来做个暖床的也使得。”   “……”计笑之对着他比了个中指,不管古代今朝,男孩们都爱调戏小姑娘,虽然他们往往不清楚的是,小姑娘的内心住着一只老司机。   所以这点调侃,计笑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心神一动,顺口道:“你不相信,那咱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若是我赢了,你把上次得的蒙汗药匀点给我。若是我输了……”她眼珠子机灵地一转:“我出两倍的银子买你的蒙汗药。”   合着就是看上他上次抢到的蒙汗药了,那小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算是答应了这个赌局。   ……   已经被藏在暗处的计笑之视为猎物的薛高扬仍然无知无觉地行着路。前面是一片水域,泥地湿滑,他叫赶马的小子下来,自己上了马。   林静道幽,只有马蹄踏在湿滑泥泞的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再往前一点,树木就渐渐稀疏了起来,河道更加宽阔,几乎挡住了大半道路。   薛高扬仔细地找着好走的路,没有注意到水上逼近的一只小舟。   “蹲下。”计笑之嘱咐那撑杆的小哥。   “干嘛?”他委屈道。   “别阻碍我美美地亮相。”   “……”虽然那小哥没有完全听明白她这话,但还是听话地蹲下了,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果然是为了抢个男人回去嘛,还不承认。”   这样一来,他再联想到计笑之找她要“蒙汗药”的事,就不由自主地想歪了……啧啧,这小丫头竟然如狼似虎,只是要不要告诉她,男人被用了“蒙汗药”之后是不能那啥的呢……   计笑之并不知道身后那位“脑补帝”的脑海中此时已经上演了一场活春.宫。   她只是整了整衣裳,轻轻一撩额边碎发,给自己挑了个侧逆光的站位,清清朗朗一声喊过去:“倒——”   玉笋一样的胳膊在空中一挥,藏在袖子下面的那把小枪就开了火,正中马蹄。   马儿吃痛,歪歪斜斜地要倒下来,薛高扬赶紧一个翻身,先一步从马上跃下,电光火石间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计笑之的方向。   “你是谁?为何……”   “小娘子暗器功夫了得啊。”小哥看的目瞪口呆,险些连竿都忘了撑。   “我是给你求一条生路的人。”计笑之微微一笑,眸中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你什么意思?”薛高扬皱眉:“无冤无仇,为何伤我的马?果然是土匪行径吗?”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7%”   计笑之再看薛高扬那义愤填膺的神情,不由得感叹一句,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啊。   “土匪不土匪,不是由你来定的。”计笑之歪歪头,笑的狡黠。   这时,从河道的另一个方向,缓缓驶来了另一只竹筏,撑船的男人身姿颀长,戴着一顶草帽,帽檐的阴影覆在面上,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似勾非勾的唇角,和线条极为漂亮的下颚角。   “看看,这才是我想抢回家的男人。”计笑之回头朝那小哥挑眉。   小哥:“……”   这特么不是寨主找了好几天的纪融吗,还有他那竹筏上搁着的被五花大绑的……不是军师吗?这……打扮……军师是女的???   那小哥觉得自己三观尽碎,恨不能自戳双目。   纪融手里的竹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方向,冷冰冰地指着萧皑的身体。   “要是你不跟我们回去,她就下去了,你自己看着办。”计笑之积极地给纪融配画外音:“而且你们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你家想造反,扶植的是你大哥,你气不过,就勾搭了萧皑,让她替你卖命。”   “噗通”一声,那小哥跳下水去,游走了。   态度很鲜明:你们继续聊,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   议事厅里,寨主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神情憋屈又愤懑,刚想破口大骂,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湿淋淋还被绑着的萧皑昂着头跪在地上,目光冷淡。   啧啧,计笑之扫了她一眼,默默伸手遮住了纪融的眼睛:“不许看。”     这个身材太诱惑了一点,难怪寨主他跟弹簧似的站站坐坐半天也没舍得骂出来一句。   纪融听话地闭上眼睛。   系统:“呸,这狗粮真难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或许……可能……大概……还有一更?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5)   彭寅年轻时候家乡发了大水,逃难的时候受过薛家的救命恩情,也立下誓言,说日后薛家如有需要,一定在所不辞。八年前萧皑来到芜山,给他看了薛家的令牌,下一句就是:“薛家要最上面那个位置。”   彭寅本来胸无大志,偏偏是个极重信义的人,便将寨中大权给了萧皑,自己做个“傀儡寨主”。萧皑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让芜山势力飞速壮大起来,八年来,彭寅不知不觉地就喜欢上这个女子,喜欢她的坚定果决,也喜欢她铁面下的柔情——虽然那份柔情只对那每月一封的书信展露。   他不知道那书信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萧皑心里的人是谁——现在,终于知道了,却是在如此情境之下。   薛高扬端坐在左面的椅子上,冷淡的神色倒是和萧皑又七分相似。   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彭寅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薛高扬:“罢了,说到底怪我当初受了不该受之恩,才让事情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回头我去问弟兄们一声,愿意和我下山的,我带着他们一起下山,从此与你们再无干涉。剩下来的……就都交给你吧……也算是我还了当年的恩。”   这是要心灰意冷地离开,把寨子彻底交给薛高扬了。虽然薛高扬本来的目的也是接手这个寨子,但是计笑之和纪融让他的计划提前了很多——也仓促了很多,没有造势,没有酝酿,也没有得人心,便匆匆上位——怕是难以服众。   换句话说,薛高扬本来想扮猪吃老虎,这下子却变成一头真猪了。   计笑之瞥了他一眼,她倒是不讨厌彭寅这个磊落的汉子,只是这种时候……他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乱世江湖,也许无牵无挂的人活的还轻松一些吧。   但他始终没有责怪过一句萧皑,哪怕她一直利用他,哪怕他的真心一直被辜负。   彭寅向厅中各位抱拳,先行离开。   现在还剩萧皑,薛高扬,纪融和计笑之,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关系却错综复杂,每说一句话都很容易踩雷。   计笑之拿胳膊肘捅捅纪融,提醒他可以开始唱戏了。   “既然你和我们上山来了,我不杀她。”纪融会意,开口:“但是我会将她送到你大哥那里,反正她说到底是你们薛家的人,想必‘物归原主’会比较好。”   这个损招是计笑之想出来的。薛高扬想要脱离薛家自立门户,薛家却完全不知情。薛家以为萧皑是替他们办事,但萧皑却是被薛高扬收为己用了。如果这时候把萧皑送回薛家,薛家再这么顺藤摸瓜地一查,薛高扬再想保持他那冰清玉洁的形象怕是就不大容易了。   “你们是……哪一派的?”   纪融再度神秘地往上指了指。   “那,狗皇帝!”薛高扬不顾文人形象地唾了一口,瞧着纪融冷笑:“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没有天子之相,很快就要坐不稳位子了。你们最好另择明主。”   这薛高扬和萧皑果然是主仆两人吗,思维方式一模一样。   “Three, two, one, action. ”系统给计笑之倒计时。   “影后”计笑之瞬间进入状态。   “什么!你是皇帝的人?”她猛然从纪融身边跳开,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捂着胸口,装作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声音颤抖,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纪融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冷冷地看向她:“是又如何。”   “我……我以为……你……”计笑之努力憋了憋,终于憋出来两行清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然后颤着手,准备掩面逃走。   纪融不甘示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哼,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   深夜,月朗风清,万物寂然。   寨主的突然离去并没有造成芜山的混乱,一是因为时间过短,大家还没怎么发现异样,二则是因为“军师”突然回来了,并在纪融“不听话就砍了你主子”的威胁中,强作镇定地组织寨中事务。   薛高扬被“关押”在一间类似于库房的屋子里,难以入睡,在灰尘飞扬中,小声地咳嗽着。他本来就是个生性多疑的人,经历过今日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脑海里有理不清的千思万绪,一会儿担心自己的未来,一会儿又担心萧皑会背叛自己,对薛家暴露自己的真正心思……   他忽而又想到,如果纪融真的是皇帝的人,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和萧皑……莫非他那个手势其实被自己误会了?向上?大太监?还是……   这间“库房”只在顶部有一个小小的窗子,月光从窗中洒落进来,在黑暗中割出一方小小的洁白,看上去诡异又可怕。   深夜,适合沉思,适合睡觉,也适合……孤男寡女,共诉心扉。   门口突然传来拉动锁链的声音,薛高扬警惕地转过身去,只见那紧闭的铁门突然被一只手小心地推开了,那只手白皙纤长,像是个姑娘的手。   计笑之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又屏住呼吸走进去,对薛高扬笑了一笑。   她的眼睛有点红肿,但是目光清澈,笑起来露出虎牙,俏皮而又天真。   “你?”薛高扬不清楚她是敌是友。   “抱歉。”计笑之走到他身边,低下头,沮丧道:“我被纪融欺骗了,他说你是皇帝看重的大臣,我以为你是皇帝的人,所以才帮着他害了你。”   “你……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计笑之把自己先前对彭寅讲的话稍微改动了一下,又拿出来:“我其实是京城绍家之女,我父亲是前礼部尚书……”   说到这里,稍微对朝政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果然,薛高扬的神色变了,不过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意思。   “你看。”计笑之见他不信,干脆地撩开自己的衣领,扯到锁骨处——少女洁白的肌肤上,有一道醒目的烙印,上面烙着一个“奴”字。   这是被打入奴籍的象征,也是耻辱的象征。   少女秀美的眸中又涌出了泪水,看上去真是可怜至极。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15%”   看来他应该是信了,计笑之拉好衣裳,含着泪水强颜欢笑:“现在,你信了吗?”   “那你来做什么?”薛高扬的语气温和了一点。   “我从纪融那里偷来了钥匙。”她抹了一把眼睛,轻声道:“你快逃吧,纪融想要对你不利,但却不会对我一个弱女子太过分。你下山之后一定要重整旗鼓,如果有机会……请替我报仇。”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21%”   在古人的思想中,家庭荣誉是极其重要的,计笑之既然身负灭族之恨,自然不可能与皇帝手下同流合污。薛高扬看向计笑之的目光更加温和了,甚至带着一点怜悯和疼惜:“你我二人,实在是同病相怜。我本是今科状元……”   这么磨磨唧唧地还不肯走,想来是不打算走了。计笑之貌似专注地听薛高扬讲他是如何如何被皇帝折辱,又如何如何宁折不屈……内心却只想嗤笑,这个人的心思,她早就摸透了。   自私而斤斤计较,偏偏又自负没有人能看出来自己的阴谋,因此时时装作一副严正模样。   和计笑之想的一样,在讲完自己的身世后,薛高扬话锋一转:“如果逃跑,实在憋屈,倒不如我们想个法子,一起报复回去。我今日见你暗器功夫甚好,不如趁纪融……”   她暗器功夫甚好?   说白了,就是利用她去和纪融火拼,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拿下芜山罢了……他既不会忘记计笑之今日让他狼狈,劫他上山的仇,也不会忘记借她的手去灭了纪融。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计笑之面色严肃地听他讲完了整个计划,期间多次忍不住想要打哈欠,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妈呀,这可比憋眼泪难受多了。   计笑之静悄悄离开薛高扬被关押的屋子时,顺道关上了手机的录音。   不管有用没用,随手保留证据总是个好习惯。   她顺着小道走出来,纪融正站在月下等她,沐一身月色清辉,看起来像画上人一样美好。计笑之略带憋屈的心情一下子就敞亮多了,她笑嘻嘻地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拍了拍纪融的肩膀。   “不好意思啦,让你当了反派大坏蛋。”   这个绍茗思的身材相当娇小,因此她这个动作做的有点吃力。   虽然在纪融看来,就是笨拙又可爱。   “没事。”他顿了顿,又道:“饿吗?”   “……”有那么一瞬间,计笑之真是被后面这两个贴心得不要不要的的字给感动到了。   “饿,我们去厨房,我做好吃的给你吃。”计笑之扬起脸对他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一更有点晚了~。 送上一个小剧场。 【无责任小剧场01】 “不好意思啦,让你当了反派大坏蛋。只好给你一个亲亲做补偿。” “好。” …… 系统:“我觉得我上当受骗了。我一直以为宿主她是个事业型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个藏得这么深的丧心病狂的恋爱脑。”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6)   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坐在树上,一只手掰扯过面前的桃花,做出正在嗅花香气的姿势,两眼望向半空,灿若星子。   “一二三——好嘞。”计笑之站在不远处的地上,举起手机,一按下去,小姑娘人比花娇的图像就被定格下来,她欣喜地从树上蹦下来,凑到计笑之身边,探出脑袋去瞧她的相片。   “真是有趣,瞧着比铜镜里的相儿还要生动三分。”小姑娘的目光像是黏在了手机屏幕上,再也不肯放下来:“回头就是照着这个给我画像吗?”   “是的。”计笑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明日辰时你来我房里取,拿回去好好放着,等到长大了再拿出来看,也很有意思。”   这古代没有照相机,人们要是想留住自己的影像,便只能请画师来照着画,既耗时又费力,还不能保证最后成果——即便这样,也只有某些“附庸风雅”的人才会做。这寨子里很多孩子,从小就没有过自己的画像。   计笑之有一次在拍山中风景的时候,无意间拍到了一个爬树的孩子,便萌生了替他们拍照画像的打算。这些小孩子天真伶俐,也不会觉得这照相是什么“摄魂术”,反而个个好奇满满,一时间,有一张自己的画像成了山里孩子们最最荣耀的事情。   虽然不想要在任务世界里留下太多痕迹,但是能让这些可爱的孩子更开心一点,计笑之觉得很值得。毕竟乱世,身不由己,也许这童年就是他们最后的安稳日子了。   小姑娘笑着走开,计笑之直起腰来,身后突然传来纪融的声音:“我看你最近身体好的多了。”   计笑之回头,拨拉一把头发:“那是当然,早晚锻炼,好歹现在不会随随便便晕倒了。”   “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萧皑?”纪融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他一直担心萧皑会不服控制,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毕竟她在芜山经营了八年的势力,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暗招。   “越快越好。”计笑之考虑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昨天我去看薛高扬的时候,他催我快点对你下手了,到时候你装作中招,芜山就彻底处于没人看管的境地了……这个萧皑,不能再多留。”   做到现在第三个任务,计笑之其实已经有点厌倦了,为了目的去讨好别人,要时刻揣摩对方心意,若是任务对象有趣便罢了,若是和任务对象的三观合不来,那实在是一种煎熬。这个薛高扬,长到今日其实也算是顺风顺水,因此受不得委屈,还养成了心比天高的观念。   “自尊心强没有什么错,关键是……不可以建立在看不起别人的基础上。这个萧皑也是个傻的,跟着薛高扬多年,没学到他的好处,倒是把他那恶心人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薛高扬利用她,她利用彭寅,唉……总之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计笑之揉揉眉心:“别弄死了就行。”   “好。”纪融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个存在感不强的人。   ……   皇帝得知薛高扬被芜山土匪劫走的消息,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了。   这日的早朝,气氛有些不同于往常的凝重。   本来皇帝昏聩又懒惰,经常十天半个月地不上朝,就算上朝了,也是哈欠连天懒洋洋的模样,朝政早被一伙大臣并几个有野心的大太监控制了,出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皇帝自己对于这个局势不是不知道,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一片清净——但是皇帝也是有自尊心的,自己看上的美人,那是说什么也不能丢的。   虽说皇上不管事吧,但这回来都来了,面子上的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各官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开始汇报。   “临朝府知府上报,虽然今年夏日发了大水,但好在发现及时,管制得当,收成较去年要好上……”台阶下面,一个老臣曲着腰,抖抖索索地汇报今年农业情况。   临朝府?哼,提起临城皇帝就来气,他家美人儿就是在那儿丢的!   “混账!那临朝城官员和土匪沆瀣一气,辖内一片混乱,民不聊生!哼,给朕把那知府的官撸了……不,让他提头来见……不,朕要株了他九族!”   “这……”那老臣被皇帝突然的暴怒语气吓得肩膀一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他是收了那临朝城的知府一些银两,因而特地为他说些好话……但是这皇上究竟是怎么从他的几句夸赞里判断出临朝城“民不聊生”来的?莫非皇帝手下还有什么其他消息来源?   不仅那老臣此时陷入疑惑惶恐之中,其他的大臣也是心思各异,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挪到那位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身上来。   “放肆!”那太监能爬上这么高的地位,自然最最懂皇帝心思,此时尖着嗓子道:“诸位这是什么目光,莫非是要违抗皇上的旨意么?”   底下一片“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就这么办吧。”皇帝撑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你们这些人,尸位素餐,从来只看得见那三瓜两枣的玩意,对大事却仿佛眼瞎了一般……”   大事?什么大事?   “今科状元在临朝府被土匪劫走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皇帝愤怒地拍着龙椅的扶手:“那可是我方朝的栋梁啊!”   栋梁?可是当初好像也是皇上您要把人家扔到偏僻地方去的,这会儿又成栋梁了?   果然是君心难测。   “你们……拿个主意。”   大臣们一时都失了声,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做出头鸟。   “皇上!”那大太监环顾四周,突然开了腔:“臣倒是有个建议,不如皇上亲自去讨伐那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吧。”   皇帝一听,眼睛亮了起来。   挂个名出去玩,抖抖威风,顺路搜罗美人,到地儿了还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实在是妥帖的很。   他赞许地看了那大太监一眼,捋捋胡须:“嗯,朕看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定吧。”   哗啦一声,底下跪了一片,齐刷刷的都是“皇上三思,皇上不可”。   皇帝瞥了一眼那片乌压压的帽子,翻了个白眼,这群大臣真讨厌。   “再有多言者,斩了。”他最后下了定语:“兵部尚书准备准备,朕十日内就要出发。”   大太监微微勾唇,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大太监,就是看上原主绍茗思的那个。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7)   彭寅寨主手书:本人半夜突然梦见菩萨,菩萨说我命中作恶太多,死后恐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突然醒悟,决心往后不再干这刀尖舐血的土匪行当,已在邻府盘下一间快要关门的镖局,准备做走镖生意。诸位兄弟若是想要跟着我干的,都下山去和我一道,若是还想做土匪的,我也没什么意见。若是你们还信得过我的话,我保举薛高扬做新任寨主,此人有大才大胸襟,blablablabla……   后面就是一些基本上属于睁眼说瞎话范畴的吹捧,被计笑之拿毛笔涂了,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纪融端坐在椅子上,凝神静气地以彭寅的口吻写另一封手书,笔体笔锋都和原本的那一封毫无差异,就是后面那段推举薛高扬的话,被改成了“推举绍家遗孤绍茗思”还额外加上了一段大意为“如果大家不同意的话,就比武选寨主好了”的内容。   一炷香的功夫,纪融已经搁笔。   “您这是文武双修啊。”计笑之俯下身,目光在两封手书上来回看了许多遍也看不出瑕疵,不由得拜服道:“突然觉得,和您比起来,我就是个厨子。”   这封被篡改得相当完美的手书,其作用自然不在于让绍茗思真的成为寨主——毕竟她名不顺言不正,还是个女的,尤其是后一点,在这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里几乎就是一种原罪。她可以做寨子里一个讨人喜欢的丫头,但是却很难在暴露女儿身的情况下成为领袖。   因此,计笑之敢打赌,这第一条建议一定会被否决掉,而第二条建议就会顺理成章地被运用。那么……计笑之瞅了一眼纪融,他在这个时空的身体和姓名都是原装的,瞧瞧那个宽肩窄腰大长腿的标准身材,论揍人,这寨子里的各位可能都要逊色一筹。   这样一来,如果不出意外,纪融会成为寨主。这身份一不同了,计笑之答应薛高扬的“干掉纪融”的事情自然也会顺理成章地被推后……而处理掉萧皑同样会变得更加顺手又不引人注目。   “彭寅这封手书来的真是及时。”计笑之感叹:“一下子解决掉好多麻烦事。”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做作的咳嗽声,而后门缝中突然被塞进一张纸。   纪融道:“是通报消息的人。”   通报消息?计笑之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粗略地扫了一遍:“御驾亲征征讨芜山土匪,疑是大太监的主意?”   “大太监……就是那个想抢了这具身体的原主去糟蹋的那个大太监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搞事。”   这一茬还没按下去,那一茬又起来了,这个王朝早已被戳出无数个洞,就等着最后崩溃的那一刹那。   “皇帝这一趟出来,差不多就要死在外边了吧。”   “我是真的讨厌这个任务。”计笑之突然认真地说道:“我想早点结束了。”   ……   任务对象的好感度已经到达百分之六十二。   对于薛高扬来说,绍茗思这个姑娘模样清纯漂亮,性格坚贞勇敢,能文会武,没有妇人之仁,是一个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人。同时,她的身份特殊,既是可以用来替自己铺路的助力,又是可以用来牵制她的把柄,薛高扬在心里盘算了很久,决定如果计笑之能够搞定纪融,他就给她点甜头吃。   比如说答应替她报仇啦,纳了她之类的,如果能够收买她的忠心,薛高扬都乐意一试。   他没有等很久,计笑之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萧皑的“死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计笑之发现任务对象的好感度飙到了七十。   萧皑的存在对薛高扬来说就是一只随时会爆炸的雷,他不怕自己身陷芜山,但害怕自己的小算盘被薛家知道——一个背叛家族的人,在这个时代是不可饶恕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首先名声就臭了。   “抱歉,我这几日都没法来见你。”计笑之垂眸,看上去安静又恬淡:“彭寅的那封信,让纪融成了新的寨主,这几日寨中看守都变得严了起来。”   计笑之对他提了一下“纪融好像从做了寨主开始,就对皇帝不那么上心了,有点自立门户的意思”,还有皇帝要来御驾亲征的事情。薛高扬思索了半晌,让她先不要动,最好能让纪融和皇帝正面对上,然后自己趁机上位。   “这把火烧的越大越好。”薛高扬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些天他被关在这里,除了计笑之和来送饭的,几乎接触不到其他人,这让他本来就偏激的心理变得更加癫狂。   “最后,把那些叛徒都烧死,而我的新朝,就会在这大火后的灰烬上诞生。”   他声嘶力竭地笑着,计笑之依然垂眸。   他不再对自己掩饰野心了,这是个好兆头。   ……   最先到来的一批官兵,得了朝廷命令的当地府衙派出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没有战斗的打算。他们只是虚虚地围着芜山,安寨扎营,似乎是要为后来的朝廷军队先搞好生活保障。   芜山上下戒严,这时候萧皑的功劳就大大地显示了出来,这八年的演练让这群野狼一样的土匪有了集体意识和纪律,长期的重复训练让他们的备战状态短时间内就达到了不错的水平。纪融和计笑之两个“吃现成的”的,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   他们的目光不仅盯着皇帝,也盯着朝廷那边某只跃跃欲试的手。   皇帝这一动,四下里流匪作乱,他“死于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   “皇帝不能死的太快。”   不然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   可是……这一路牵扯的势力实在太多,计笑之不能保证皇帝安全到达芜山。   除非……   “把我的存在暴露给那个太监。”   借力打力。   按那个太监的尿性,他会亲自来搞死“绍茗思”,而相应的,他就必须在自己来到芜山之前保证皇帝的安全。因为皇帝一旦在路上出了事,当地官府就必须得立即对芜山出手,那么身处芜山的“绍茗思”也就居于险地。   “你凭什么断定他会来亲自找你?”纪融罕见地发出疑问。   “他不甘心……”计笑之解释:“他那样的变态,不会容忍我这样的异数的出现。”   “就算他不亲自来,也会派人把我带过去。”   “我知道。”纪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可是就算这样,你想都别想。”   “这样是最划算的方法,我们承担不起皇帝出事的代价。”   ……   计笑之和纪融在“最划算”这件事上很显然出了很大的认知偏差,因为在纪融看来最划算的办法,就是把计笑之关了起来。   除了派一堆人看着她,他顺道还缴了她的枪。   可是纵使在严防死守之下,计笑之还是跑了。   “谢谢你的药,谢谢你。”计笑之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她的笑容明净而温柔,看得眼前那个小哥都快害羞了。   他低下头,默默撑船。上一次他给她撑船,还是在计笑之抓薛高扬上山的时候。那一次,这位小哥可耻地游走了,事后还输给了她一小瓶蒙汗药   “虽然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想干嘛。”到岸的时候,那小哥挠挠头道:“可是我觉得你很好。”   虽然时常不像个淑女,还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再见。”计笑之朝他挥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哥的内心的直觉突然告诉他,计笑之这一去,必有危险。   “喂,你停一下!”计笑之刚上马,没两步就听见他的喊声。   “你给我妹妹画的画像很好看,等回来了,可以给我也画一幅吗?”   “当然可以。”计笑之回眸笑道:“给你多画很多副都可以。”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总是说到做到,这一次,也一样吧……   既然答应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   夜色中,一点微光疾驰,马蹄声听上去有点寂寞。   “我这好像也算利用了别人的真心。”计笑之道:“他去彭寅那里先避一阵风头,应该不会有事吧……”   “就算有事也没用了,你还是费心考虑考虑接下来的事好。”系统很务实。   “……”   “你不会告诉纪融我的行踪的,对吧。”计笑之问系统。   毕竟他们是一个系统的。   “放心,我救他也是为了你。”系统安慰她:“虽然我知道,纪融发现你跑了之后,一定会气死了。”   纪融脾气好,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计笑之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知道。”   “他一直保护你的。”   “我知道。”   “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计笑之感慨地看看天上的星星,它们一直存在,可是又无时不刻地在变化着。   就像那时候,纪融掌心的那一捧,绚烂夺目。   “他当时不是还告诉我,别的东西再美也没有用,只有自己值得相信嘛。”   黑夜渐渐隐没了一人一马的身影,和计笑之故作轻松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8)   皇帝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每到一个地方必先搜刮一番当地美人和奇珍异宝,因此行路速度极慢,这出发都快十日了,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程。   而计笑之抱着赶路的念头,在三日后就来到了皇帝现下所在的小城。她一路奔波,在系统的帮助下随时调整自己的路线,以免被纪融派出的人逮住,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赶紧找了个小客栈,眼睛一闭,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皇帝刚刚在这座山清水秀的小城住下,听完了县官一叠声的奉承,觉得有点无趣,便派那县官去替他找一找这县城里的大闺女,还特地要求是那种淳朴清秀,不染风尘的黄花大闺女。找到了,皇帝重重有赏;找不到,让那县官提头来见。   那县官听了皇上的要求,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腿也有点发软,但只能喏喏地退下。他寻思了半晌,觉得自己的命比名声还是重要一些,把面前这位活祖宗伺候好了才是要事,于是一声令下,叫手下人开始上街搜罗,大户人家不要碰,专拣那偏僻地方下手。一来皇帝要的是“淳朴”的,二来惹了有钱人终归不好。这一搜罗就搜罗到了计笑之住着的那所客栈。   先是房门被狂敲了一气,无奈计笑之实在睡得太死,根本没听见那动静。房门外面带路的老板瑟瑟缩缩地看了身边高大的官差一眼,讨好道:“兴许是不在呢,各位大爷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胡说,门外那叫花子分明说见了你这客栈里进了一个貌美姑娘,怎么可能好生生的就不见了?爷可告诉你,这差事是皇上亲自指下来的,你要是坏了事,那就是株九族的下场!”官差嗤笑一声:“收起你那可笑的‘善心’吧,自己都难保了,还有空操心别人。”   “那,那叫花子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他疯疯傻傻,大约见着个女的就说貌美……”老板不死心,刚准备再说上两句,那边两个官差已经把门给砸开了。   躺在床上的计笑之因为嫌热,只贴身穿着亵衣亵裤,露出光洁白净的胳膊和小腿,睡容安恬,秀美如画。   “他奶奶的,果然是个美人。”为首的官差对着老板唾了一口,上前去恶狠狠地摸了一把计笑之的脸,然后就看见美人儿突然睁开了眼,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一抹锐利。   计笑之本来的目的就是呆到皇帝边上去看着他,避免他突然死掉,这下机会自己上门来,她自然不会推辞。   半个时辰之后,计笑之被推到了皇帝面前。   这是个……尤物。   皇帝毫不遮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然后……停住了。   这尤物怎么长的有点眼熟,而且还是那种让人扫兴的眼熟。皇帝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愣是没想到为什么眼熟,只好把自己的异常情绪归结为偶然,放下了把这个姑娘“就地□□”的打算。   听到皇帝那句“你的眉眼让朕感觉有几分亲切”的计笑之嘴角一抽,心说能不亲切嘛,毕竟这原主的父亲可是在皇帝面前待了二十来年,原主长相又肖父,自然会给皇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应该已经死掉的人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你……”皇帝瞧着计笑之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就想找点话题缓和一下气氛:“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今年多大年纪?将来可愿和朕一道回朝?”   计笑之闻言突然神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跪了下来。   “您……当真是皇上吗?”声音有点发抖。   “当然,还有谁敢假冒朕的身份不成?”皇帝只当她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而感到惶恐,于是道:“好好伺候朕,朕回朝的时候带着你。”   “皇上……”计笑之垂下眼眸,愣愣地松开了手,失神地惨笑起来,而后颤抖着身体磕了两个头:“皇上,求求您,救救我夫君吧……”   “你夫君?这话从何谈起?”皇上一愣,有点没听明白。   “皇上,小女来自芜山……小女的夫君,名唤薛高扬。”   “什么!”皇帝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到地上,整个人的神情都有点趋向崩裂。   ……   “薛公子被劫上芜山后,寨主软禁了他。我本是寨主的心腹,被他指给了薛公子,其实也就是派我盯着他,提防他跑了。寨主想要联系薛公子的家人,用薛公子的性命去换三千两黄金。但是薛公子才学过人,又温文尔雅,小女虽然与他相处不多日,但已被他的气度深深折服。小女虽是匪人,但并非不知好坏,想要助他逃脱,却功亏一篑……害的薛公子在逃跑途中被寨主发现,小女心知自己回去也没有用……听闻皇上您亲自征讨芜山,小女在山下等了几日却都等不到。小女没奈何,只能来找您,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小女自小在芜山长大,对芜山的情况极为了解,愿助皇上征讨芜山,早日救出夫君!”   计笑之说完,又磕了两个头,演的逼真又用力,脑袋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而后,她便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见皇帝一时没有言语,便又加了一把火上去:“夫君曾经多次和小女说‘悔不当初’四个字,常常又赞扬皇上您的英明伟岸,小女虽然不大明白,但却看得出您果然如夫君所说的一样……”   本来还在沉吟着的皇帝在听到“悔不当初”那四个字以后,突然笑着抬起了头:“朕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朕现在就收拾出发,一定救下薛高扬。”   “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吧。”皇帝再看一眼她那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惋惜来,只是他在女人一道上从来有些洁癖,不好“人.妻”这口,因此只能放下心里的遗憾。   皇帝是个“浪漫主义缺心眼”,但是他手下的那帮子人却是各个都有小心思,计笑之跟在皇帝身边,才半日功夫,已经收到了各色目光的“问候”。   那个充当马夫的小伙子,看上去就格外的眼熟。   在众人忙着收拾整理的时候,计笑之逮着了个空子,走到了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很明显功夫还没修炼到家,被计笑之这么一拍,吓得肩膀猛地一抖。   “我猜……你是山上的?”计笑之挑眉,被揭穿了的小伙子紧张地看着地,仿佛要在自己的脚底下用目光戳出一个逃跑的地洞来似的。   “寨主应该没说把我抓回去什么的吧。”   “是……”小伙子见实在遮掩不过去,只能道:“寨主让,看见了你赶紧报回去,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   纪融当然能猜到她要往皇帝那里跑,也不难猜到,她跑了就没抱着再回去的心。   “好好好。”计笑之瞧着那小伙子因为没办好差事的羞愧模样,坏心一起,顺手就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看你是个实诚人,以后前途还是不错的。”   “啊?”小伙子一愣。   “帮我给你家寨主带个话呗。”她凑近了过去,没等小伙子回答,便轻声地在他耳边言语了起来。   皇帝手下既然连纪融都能□□人来,更不要说还在朝廷那儿按兵不动的大太监了。   计笑之第一次露面,就被大太监的一个手下盯了个正准。那个手下在大太监那里从来都是个很得面子的存在,只是被另一位手下压着。他对大太监当年看中绍家闺女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当时那姑娘跑了的事情传到大太监耳朵里,把他给气的差点没昏过去,并把之视为自己人生一大耻辱——绍茗思的画像被人手一份传了下来,同时还有一份“重金悬赏”。   也因此,那位手下对计笑之如今这张脸熟的不能再熟,他刚一看见计笑之,就知道自己翻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来了——如果能叫大太监出了这口“被女人羞辱”的恶气,那他还何愁没有大功劳大前途?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亲自报过去稳妥,便连个借口也不找,直接纵马走了。   ……   两日之后,他就见着了大太监的面——然后大太监激动地打翻了三只茶杯一个花瓶。   “好啊……好啊……”他的手攥成拳头,尖细的指甲掐在了肉里:“咱家等这一天,等的很久了……”   “那您准备……”手下微微屈下腰,恭敬到了无可指摘的地步。   “你……跟着咱家也有些年头了吧。”大太监看着他,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不知道有没有眼红过咱家……”   “不敢不敢。”   “哎,眼红也是人之常情了。咱家正好给你个机会,替咱家在这京城守上几日?”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9)   芜山的山寨,比往日安静了不少。   兵临山下,纵使是这群亡命之徒,也难免带了点紧张。各个小头目在纪融的带领下,各司其职,不管是带兵训练的还是管后勤的,都很少出岔子,因此虽然紧张,但也算是有条不紊。纪融虽然才当上寨主没几天,却已经靠自己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能力,在山上有了自己的名声和威信,特别是他刚上来就卸了那个“一天到晚只会摆臭脸”的军师的职,更是让那些饱受军师严令的苦的兄弟们拍手称快,各个都发誓以后一定忠诚于芜山,忠诚于纪融。   当然,本来也不敢不忠诚,毕竟他们都打不过纪融——在这冷兵器当道的年代,有一身好武艺就是王道,纪融这种变态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就更是王道中的王道了。   因此,当纪融负手走在路上时,那些被分配下任务的小兵们个个肃穆垂首,不敢吱声,眼睛也不敢往纪融身后那个破衣烂衫,浑身发臭的人身上乱瞟。   薛高扬颓然地跟在纪融后面,整个人的脑海里都回想着纪融刚刚那番话。   “别装了,你的阴谋已经彻底败露了。”   “虽然绍茗思不肯说实话,但是我早就猜到,一定是你在背后指使了她。”   “哼,就你这点水平,还想害我?”   “本来我是想杀了你的,但是突然觉得如果就简简单单地把你杀掉,未免不够过瘾。”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了,一定能给你惊喜。”   他要带自己去见谁……为什么说是“惊喜”?   薛高扬每走一步,内心的羞愤就更多一分,对绍茗思的失望也更多一分,他本来以为绍茗思武功那么厉害,可以把纪融杀掉……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每走一步,就离未知的危险更近一步。薛高扬盯着纪融那□□在外的一截脖颈,几度想要伸手掐上去,但是又想到自己反抗的结果一定是当场被弄死,便死死地控制住了冲动。   跟着他走……总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是吗……虽然他说,那个“惊喜”会让自己比死亡还要痛苦。   ……   “滴!任务对象好感度下降,现为64%”   不远处的芜山脚下,计笑之听见机械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不由得肉疼了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才攒的那么一点好感度,掉起来怎么这么快……   “你别皱着个眉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系统道:“不是你自己要玩着‘欲扬先抑’的一招的嘛。”   计笑之哑口无言。的确是她自己嘱咐纪融去告诉薛高扬自己失败的事情的,她想着这好感度的积累和情绪又很大关系,如果情绪能有极大的波动(比如说从极度绝望到极度激动),那么对于自己的任务进度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极度绝望”的情绪现在正由纪融帮他酝酿,只是“极度激动”……自己真的能成功吗?   她莫名地就有点发憷。   “唉,纪融对你真的挺够意思了。”系统叹道:“气你气的要死,你叫他帮你忙他还是帮,你下次别再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我,我打了招呼还能走得了吗……”计笑之吐槽,虽然她心里也知道系统说的没错,纪融对自己真的是很好很好的,还是不求回报的那种好。   就有点像……   计笑之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不是很合适的词语——“慈祥的老父亲”。   然后她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得一抖。   她可没想给自己找个爸爸。   计笑之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过了这个念头,就听见门外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却是尖细得很……   “你怎么来了?”先开口的是皇帝。   “咱家待在宫里,觉得很是无趣,所以也想来凑个热闹。”大太监跟随皇帝多年,早就把他的心性摸了个透,知道他不怕别人僭越,只怕对方不投趣。   “哎呀,你个老东西,这么多年还是没变——爱玩!”皇帝果然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之前朕还奇怪你怎么没要一道跟着来玩……啧啧,果然还是没忍住嘛。”   “是是是,还是皇上英明。老奴本来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不比皇上康健,怕这一出来就犯了哪里的伤病……谁知道到底没忍住……”大太监赶紧顺着皇帝的口气又奉承了几句,直把皇帝说的眉飞色舞了,才渐渐把话题转到自己的目的上来:“听说皇上已经得到状元爷的下落了?”   “不错。”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捻须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老奴也是关心皇上嘛,刚到了就问了下面几个小的。”大太监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有几分心急了,就改口说了几句凑趣的话,暂时把打探的念头给搁下了。   皇帝边说着,边往计笑之待着的那间房走。房门并没有紧掩,因而计笑之可以从门缝里瞟见皇帝走路时扬起的宽大衣袖。   倒计时,三二一。   揭盖,倒茶,凹造型,一气呵成。   最先映入大太监眼帘的,就是袅袅雾气中一张不着粉黛的脸,纤长睫毛微微垂下,鼻尖泛着桃色,不点而红的唇瓣轻轻咬住杯沿,带着少女的娇羞和浑然天成的诱人。   嘶……好烫,感觉嘴巴要烫破皮了……   计笑之撑住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让它崩坏,耳朵里是系统非常丧心病狂的笑声……总之就是很折磨人。   计笑之抬起头,放下茶杯,俯身给皇上行礼,动作轻盈雅致,神色也自然,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大太监那双突然眼珠暴瞪的眼睛一样。   不——她分明是看到了,而且还向自己勾起唇角笑了笑。   皇帝只是顺路走过来,安慰了她几句“现在已经到了芜山,一定能救出薛高扬,不用担心”之类的话,就转身出去了。   大太监依然死死地盯着计笑之,计笑之歪头冲他吐了吐舌头,看上去很可爱。   也很诡异。   大太监走出这间房的时候,心里和脑袋里都乱糟糟的。   计笑之僵着那个笑容,等到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把门关上,然后压抑地惨叫一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疼好疼好疼,我觉得我的嘴要废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这反射弧还真是很长。”   ☆、论洗脑,我是专业的(完)   大太监觉得自己最近特别累。   一来,到底是岁数大了,不分昼夜地赶了几天路,整个人都有点吃不消。二来,绍茗思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设计的局,他需要重新考虑怎么不露痕迹地做掉皇帝。   好在机会总是有的。   不过才到了芜山两日,就传出一个消息。薛飞扬被“恐惧得寝食难安”的芜山寨主给放了,那寨主还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求和书,说现在状元郎我们还给你了,我们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作乱,希望皇帝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和”当然是求不到的,但是……皇帝表示很开心。   薛高扬表示很不开心。   他是被绑着扔到皇帝面前的,扔他的那个人就是蒙了面的纪融。最关键的是,纪融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在戒备森严的皇帝营帐溜了一圈,然后把那些侍卫当成摆设似的,直接跑了。   没怎么见到刀光剑影,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片刻功夫内,薛高扬气力不支,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才反应过来。   然后心有余悸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话说……刚刚那位壮士,如果想把他杀了也是很容易的吧。   不过他为什么不杀自己,还要递过来这么一封正常人都知道自己不会答应的“求和书”呢?   皇帝很懒(这一点和计笑之倒是颇为相似),遇见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把它自动搁在了一边。他的目光总是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比如说……眼前这位美人。   失而复得的美人啊。   皇帝迫不及待地走向被五花大绑的薛高扬,内心感慨,这美人身上的味也忒大了一点,然后他退后两步,为了表现自己的怜香惜玉之心,特地挤出一个笑容:“放心,你既然回来了,朕必不会让你再受伤。”   ……   薛高扬莫名其妙地被送回来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大太监。   彼时,他正蹲在林子里的一棵树边,轻柔地抚摸着一只光洁柔软的脚丫,一边嘴里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   被绑在树上貌似动弹不得的计笑之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个老变态,比她想的还要变态。   虽然被绑也算是自己计划里的一环,但是她没想到这个老变态上来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虐她,而是如此这般地恶心她。   再说,被摸脚丫子真的很痒啊。计笑之瑟缩地抖了两下,终于按捺不住地喊了起来:“夫君啊,救救我!皇上啊,救救我!”   话音里带着颤声,配上语言并不显得突兀。虽然那些颤声实际上都是被硬生生憋回去,从而变异了的笑声。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中年汉子,径直跪在了大太监的面前,连气都没来的及喘匀,就呱啦呱啦地把薛高扬被丢回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大太监放下了手。   “夫君啊,救救我!皇上啊,救救我!你说什么,夫君受伤了?夫君不能死啊!夫君你要是去了,我也不要活了啊——”计笑之扯着嗓子喊,来来回回喊了几遍之后,大太监的神情终于从沉思变为了释然。   计笑之松了一口气,自己“提示”得这么卖力这么明显,他可算是想明白了。   这绍茗思在大太监眼里已经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因此他对手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计笑之。   “你把这个,放到皇上的茶水里。”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手帕,里面躺着一只只有半截手指大小的药瓶。   “无意地,给薛高扬,一把刀。”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计笑之彻底放心了。   “你就不好奇刚刚那药是什么吗?”大太监是个按捺不住寂寞的人,总是逮着机会就向人炫耀他的“聪明才智”。   “让人狂躁的呗。”计笑之冲他笑了笑:“之前在国都,你把我弄到你府里去的时候,就跟我讲过。我记得一清二楚。”   当然记得一清二楚,不然怎么对付你啊。   这个绍家小姐虽然文弱了一点,但是脑袋还是相当好使的,记忆力也相当惊人。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只走过那太监家一遍的前提下,就从他家摸出来,甚至成功逃脱。   而原主的超强记忆力,在很大程度上就便宜了计笑之。这大太监当初见到原主,为了恐吓她,就告诉她自己随身揣着十二颗□□,如果她让自己不开心了,自己就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太监对着敌人的时候总是伪装的不错,但是坏就坏在他总是对自己认为“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相当坦诚。而同时他的眼力又不太好,不管是原主还是计笑之,都并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试想一下,皇帝变得狂躁,而薛高扬有了刀。皇帝被计笑之洗脑,坚信“薛高扬在被掳上山之后后悔不迭,同时一心盼着皇帝救他”,势必会对他做出某些不恰当之举;而薛高扬在被扔下来之前,已经遭受过纪融从身到心的漫长折磨,意志力崩塌得不成样子,这时候被皇帝一刺激,再加上触手可及的武器。   啧啧……多好的一招。毫无嫌疑地灭了皇帝,又顺手栽赃了薛大才子。这杀皇帝可是灭九族的事情,那不安分的薛家也在还没有筑好基础的时候顺便被收拾了。   名正言顺,岂不快哉。   当然,变态之所以区别与正常人成为变态,还是因为他脑袋比别人多了一道奇葩的弯——大太监同时想到,先不把薛高扬弄死,而把他弄到这位在刚刚口口声声喊着“夫君不能死”的绍姑娘面前。   然后让绍姑娘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心爱的夫君慢慢被折磨死……也算是出了自己的一口恶气。   谁让她看得上薛高扬,却看不上自己。   大太监想的很妙,不过他只有带着这个大美梦去死了。   一枝白羽箭“咻”地破风而来,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准准地扎上了大太监的喉咙。   “有枪不用,你是不是傻哦。”计笑之撇撇嘴。   纪融不知从那个草丛里钻了出来,刚准备上前替她解绳子,听见这句话,动作就停了下来。   计笑之一时嘴快,此时看着纪融的动作势头不对,赶紧认错。   纪融没有反应。   怎么认错显得诚恳?在线等,挺急的……   “拣好听的。”系统道。   好听的……好听的……   神使鬼差地,计笑之想起自己刚刚的台词,顺口就溜出一句:“救救我啊,夫君——”   ……   纪融转身走了。   还被挂在树上的计笑之一颗心顿时碎成了渣渣。   这个画风走向不对啊……   当然,很久之后计笑之才知道,纪融当时可能是害羞了……   把剪刀狠狠刺向皇帝的胸膛时,薛高扬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地在那只让人作呕的皱巴巴的手凑向自己的脸时,选择保护自己。   怎么就该死的,正好有这样一把剪刀在床边呢……它还那么锋利那么趁手,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武器。   他的脸很疼,有皇帝刚刚暴怒时踹他的那一脚的疼痛,也有被他恶狠狠地拖上床榻时,在地上拖出的伤。   鲜血……刺目的鲜血,还带着热气,从床单被褥上脉脉流下,很快淌到了地上,凝成了一摊还在扩大的灼目的红色。   鼻间有咸腥味传来,那只插在皇帝胸口上的剪刀因为沾了血,看上去愈发地寒光森森。   薛高扬后退一步,碰翻了桌上的酒杯和菜碟,馥郁的酒香和血的咸腥融在一起,仿佛是催魂咒一般,让薛高扬失了神志,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打开门。   清冽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薛高扬跌坐在地上,被那两个侍卫拖走的时候,眼神呆呆的。   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风光荣耀,不会再有什么傲视群雄,也不会再有薛高扬这个人了……侍卫一步步前行,周围是青山绿水,一派生机。   薛高扬的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曾经他也想站在众山之巅,也想睥睨天下,而且自负才学甚高,又会算计人心,必定能走到最后一步,坐上他想要坐的那个位置。   结果呢,他杀了那个昏庸恶心的皇帝,可笑的是却要为此丧命……是天下失了他这个明主,这是天下的损失才对……薛高扬努力地想要靠着自己的自负去安慰自己,却发现那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根本没有作用。   不想……死……他怎么可以死呢……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倒计时,三二一。”系统像平常一样替计笑之喊着口号。   薛高扬的神情看上去快要炸裂了,计笑之转着手里的枪,等到他们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瞄准,出手。   ……   “任务对象好感度,百分之100%”   薛高扬记忆的最后一刻,是那个仿佛从天而降一样的姑娘,她眉目清丽如画,身姿矫捷如鹰。   她带着希望朝自己“飞过来”,恍惚中,薛高扬发狂地笑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果然是来救自己的吗……   都说……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是很容易自我高.潮的。   计笑之看着那个咽了气嘴角还上扬着的薛高扬,再瞥了瞥边上那几个一脸懵逼的侍卫,又潇洒地转了转自己的枪。   “我帮你们干掉他,防止他最后还蹦跶几下,不用谢。另外我叫绍茗思,你们皇帝不是个好东西,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替我们家报了仇……最后我想说的是,绍家三代忠良,清正高洁,从来没有过谋逆之心……”   然后她也微笑着倒了下去。   残存的意识是:能不能让我把话讲完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下一个世界预告:一只顽强的外卖小妹……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1)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剧烈的头痛……   计笑之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有一双手在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手掌有些粗糙,但温柔有力。   不时还伴着女人哽咽的声音,翻来覆去,出现频率最高的好像是“晴晴”两个字……“晴晴,你要醒过来呀”,“晴晴,你要好好的”,“晴晴,你睁开眼睛看妈一眼好不好”……   晴晴,晴晴,晴晴……   可是真的好累,计笑之在努力挣扎了一番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再度醒来的时候,计笑之是被不远处激烈的争吵声音给吵醒的。   “你只知道抱着你的手机玩……你到现在,有好好看过你姑娘一眼吗!你还配当爸爸吗?”   “我怎么不配了!我没把她给勒死,我这个爸爸就当的够仁至义尽的了!本来她被判给你,跟我就没关系了,一天两头地往我家跑,我就怀疑她没安好心……”   “你这叫什么话,晴晴不是为了去看她弟弟一眼嘛……”   “什么弟弟,那是我和温恬的孩子,和她有哪门子关系……我看她是嫌我们日子过得好了,特地去克我儿子的。”   “你,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我跟你没完……”   计笑之猛地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告诉她,这次是的的确确醒过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坐起来,又向那争吵声的来源看去,门口的那一男一女并没有注意到突然醒过来的计笑之,还在吵着。   “我说的又没错!你没看我自从离了之后,过得多好……儿子也有了,钱也有了……你别朝我瞪眼睛。我好心告诉你,你赶紧也离她远一点,不然早晚要被她克死!”说话的是个略微发福的男人,个子不高,穿着宽松的短袖和黑裤子,腰带一直系到胸下,胳膊上带着一只光灿灿的银色手表,看上去不仅和他的气质不搭,还异常扎眼。   “克死。”计笑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微微笑了:“这个论调我倒是很熟悉。”   不仅熟悉,还一度伴随着她的成长。   计笑之垂下眼睫,与此同时,系统开始给她讲述这个原主的经历。   原主名叫康晴,24岁,小时候父亲婚内出轨,最终和母亲离婚,她被判给了母亲。母女两人一直过着清贫但是还算自在的日子,两年前康晴大学毕业,就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个普通的文职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和一个交往两年的男朋友。本来一切都平淡而安稳,直到康晴租的房子换了个室友,而那个室友看上了她的男友。室友一度向她男友表白,却被她的男友拒绝。嫉妒心让那个室友发了狂,终于在某天把康晴拦在卫生间里,用刀子把她刺得毁容,又把康晴锁在卫生间里——等到康晴的男友一直联系不上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康晴已经晕死在卫生间里很久了。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那个女生在明白自己触犯了法律后畏罪自杀,康晴的男友在悄悄给她留下一笔医药费之后不告而辞,康晴所在的公司以“面容影响同事工作”辞退了她,而其他的企业也不愿意接受她。原主康晴是个乐观的姑娘,她没有因此丧失希望,而是在自己母亲的帮助下,回到家乡,在自己舅舅的小饭店里当着服务员,后来又兼职送送外卖。   为了防止吓到顾客,哪怕是三伏天气,康晴也坚持带着厚实的口罩去送外卖,她做事勤快认真,很快就得到了顾客的一致认可。   康晴的父亲在离婚后很快和之前那个小三结了婚,在当年还因为表现突出被提拔为项目经理,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两人还在婚后第五年又生了一个男孩子,取名康苏忆,表达了姓康的爸爸和姓苏的妈妈之间狗血而甜蜜的回忆。三天前,九岁的康苏忆突发阑尾炎,当场被送进医院,做了手术,并没有大碍。   康晴是偶然在她妈妈那里听到康苏忆住院的事情,正好那天她有个外卖是要送到医院附近,康晴就顺便去看了康苏忆一眼,谁知道当场被她的渣爹给打了两个耳光,说她是一心要去“用自己恶心的脸把康苏忆吓得病更重一点”,康晴委屈地走出医院,又晒又热,可能又被打蒙了,骑车回去的路上一个不小心,就被撞了。   比较惨,是脑袋先着地的。   肇事司机逃逸,□□,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康晴姑娘已经一命呜呼,计笑之这个冒牌货就被赶鸭子上架地弄来了。   ……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刚给我送了个爸爸,又给我送了个妈?”计笑之扯扯嘴角,之前门口那个中年女人在看见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无心恋战,一把就冲过来抱住自己,然后就呜呜呜哭个不停。   计笑之眼角余光瞥见那位渣爹在愣了一刹那之后,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这病房里根本没有人,更不要说那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什么玩意儿……   计笑之憋着一口气,终于成功地推开了原主她娘那个用力的拥抱,伸手粗暴地给她抹了一把眼泪,叮嘱道:“在医院不要大呼小叫的知道吗,不文明。”   “……”原主她娘有点懵地看着她,不过还是温柔地傻笑起来:“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   说着说着又一轮眼泪要掉下来。   计笑之赶紧扯开话题:“你放心,我这一撞是被彻底撞明白了,好心不是用来喂狗吃的……”   “你能明白就好。”原主她娘听到女儿这句话,激动地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可见也是被女儿这么多年的圣母心给折腾了很多次。   其实说句实话,计笑之还挺喜欢这个乐观善良的原主,只是她的善良总是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比如原谅那个毁了自己容的姑娘的家人,不追究他们责任;又对自己的渣爹家儿子一心关爱什么的……   有时候过分善良只会伤害到自己和爱自己的人,计笑之龇牙朝这白捡的便宜娘笑了一下:“我们回家。”   回家之后休整一下,然后,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个都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有点忙,更新也有点不稳定。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2)   康苏忆歪着脑袋仰躺在病床上,小脸有点苍白,又长又翘的乌黑睫毛下,一双眼睛里却全都是疲惫。   他的妈妈苏薇绮正坐在他的对面,端着手里的碗,碗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米汤。苏薇绮用勺子舀起一勺米汤,轻轻吹了一口,递向康苏忆:“这几天只能吃点清淡的,等你全好了回家了,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康苏忆扭开了头:“妈,我没胃口,不想吃。”   “听话,多少吃几口。”苏薇绮柔声劝他:“等爸爸回来了,让他给你买玩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到康苏忆突然间痛苦地把身体蜷了起来。   “妈妈,我肚子好疼。”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不是才做完手术吗?   苏薇绮一愣,下意识就以为康苏忆是为了逃避吃饭找的借口,刚想凶他两句,却发现康苏忆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脑袋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勺子被“啪”地扔回碗里,苏薇绮果断起身冲向门外:“医生,医生——”   病床上,康苏忆痛苦地大声哭喊起来。   ……   内出血。   计笑之打了个哈欠,冷淡地扫了眼前这个声色俱厉的男人一眼。   “哦。”   “所以呢?你告诉我干嘛?”   理论上他们是父女关系,而且眉眼也很相似,但是……计笑之莫名响起第二个任务中的丘云曾经和她形容自己和丘研关系时用的那句话:“我们除了长的像,其他的也就是陌生人了”。   最最讽刺的是,有时候连陌生人也不如。   “我就是来告诉你!你他妈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你他妈以后要是再敢见我儿子,我打断你的腿!”康父瞪着通红的眼睛:“不要脸的东西,自己是个灾星,不早死了早好,还要来祸害别人!”   就差拿大巴掌往她脸上扇了,而看他的姿势,好像还真的有这个打算。   “你的意思是什么?”计笑之神色不变,目光略略高过他,好像在看远处天边的斜阳。   “我去看了康苏忆一眼,然后……他就内出血了?”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我的眼睛要是有这个功力,怕是第一个活不成的就是你。”   “你……”康父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对她动手,只是考虑到附近不时路过的行人,这才气哼哼地收了手。   这也是计笑之选择在家门外面和他讲话的原因,好歹路上有人,他若是想要动手还要顾忌一点——就算真的动了手,那只正对着他脑袋的摄像头也是绝好的见证者。   原主的妈妈刚刚出去买菜,只留计笑之一个人在家“养伤”——这个渣爹挑的时间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点。计笑之猜他是专门等着她妈妈离开才过来敲门的,毕竟在他眼里,康晴这个闺女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软柿子。   又或者说,人善被猪欺。   “好了别扯了,你来到底想干嘛?”计笑之彻底没了耐心,自己现在还没把攻略任务对象的法子想好,没心情也没工夫看他在面前蹦跶。   “下周我要接我妈上来,你到时候中午去我家吃饭。”渣爹敷衍地说了一句,然后立马又横眉立目道:“你到时候别给我有的没的乱说话,不然我……我打死你。”   打死?那还真不怕,反正都死过一遭了。   原主的记忆中,她的奶奶是个住在乡下,非常慈祥的老人,对自己很好,哪怕后来原主跟了母亲,奶奶还是会经常抽空来看她或者给她一点钱。   只是后来奶奶年纪大了,不怎么走得动,也不大会用手机,因此和康晴几乎失去了联系。   请自己吃饭……这样的好事貌似不是渣爹的作风……估计还是奶奶的主意吧。   计笑之挑眉“哦”了一声,背过身走了几步就一把把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声,有那么点戏谑的意思。   渣爹在外面黑了脸。   特地当面来警告一声 ,再拉上什么“害我儿子”的莫须有罪名,不是因为重视,而是想要借此对自己施压。如果按照原主那颗圣母心,很可能会因为内疚或者其他原因,在奶奶面前不敢多言。   计笑之上了楼,从窗户往下看,渣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康父白白去了计笑之那里一趟,不仅没有起到恐吓她的作用,反而吃了一鼻子灰。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又被一辆黑色的轿车给刮蹭了一下。康父正从车窗伸出了脑袋准备骂人,却在见到那辆车的车牌号之后灰溜溜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憋着一肚子气,到底是什么也没敢说。   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康父恨恨地想着,转念又想到因为医生失误导致术后内出血,险些没救过来的康苏忆,一时又悲又喜。   悲的是才八九岁的小娃娃却要受这么大苦,喜的是这回不仅命救回来了,可能还要有一笔横财飞来——他决定明天就找人去医院门口静坐去,医院不赔到满意数字他就不收摊。   还是儿子好,这么小就会给自己赚钱了,不像那个康晴,一天到晚就会祸害人。   康父一面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康苏忆乖巧地坐在病床上,这次没再让人喂,而是小口小口地自己喝着粥。苏薇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累得歪头睡着了。   康父打开门,声响不大,但是康苏忆却朝着他突然抬起了头。   “小伙子,恢复的不错啊。”康父笑呵呵地走过来,摸了一把他的头。   没摸着,康苏忆一扭身子避开了。   避开之后,又继续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康父。   “小伙子,怎么闹别扭了?来,爸爸喂你吃。”康父不以为杵,继续笑着拿起粥碗,对着那碗里的清汤寡水瞥了一眼,略带夸张地“哟”了一声:“咱们家大小伙就吃这个啊,难怪闹脾气呢。”   完全是一副慈父脸,康苏忆垂下眼睫,他的模样长的像苏薇绮多一点,五官又没长开,乍一看比小女孩还要标志清秀。   康苏忆在沉思……或者不如说,纪融在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怎么完全感应不到也联系不到计笑之和系统?   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他冷静地把记忆过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   与此同时,饭桌上,计笑之突然手一抖掉了筷子。   “怎么了?”妈妈关切地看向她。   “没事……”计笑之扯起嘴角笑:“刚刚走神了。”   妈妈望她脸上看去,见气色不错,也就没再追究。   计笑之捡起筷子继续往嘴里扒饭,内心却相当崩溃。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出纰漏了。”系统瑟瑟道:“纪融明明也应该过来了的,但是我找不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忙完了这阵子,恢复日更,不定时掉落双更~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3)   黑色的轿车在路上疾驰,车身线条非常漂亮,驾驶起来稳定性和速度也都是上乘……自然,价格也是上乘。车身蹭了一条杠,损失自然也很大。   不过坐在车里的那两位显然并不在意这点小钱。后座上那位闭目养神,穿一身白绸唐装的中年人不会在乎,因为他家车库里还有好几辆。驾驶员座位上那个目光炯炯的西服年轻男人也不会在乎,因为这不是他的车。副驾驶上那个姑娘也不会在乎,因为……她一早就睡过去了。   目的地是老城区的一角,一家被掩藏在歪歪扭扭的街道背后的小剧院。或者只能算是曾经的剧院,毕竟它一早就被荒废了,后来又被人买了下来,买主正是副驾驶上那个唇角一点痣的漂亮姑娘。   就算是睡着,那张不加雕琢粉饰的脸还是自带三分风流,青丝散乱地拥在她的面颊和脖颈上,衬得本来就白的皮肤愈发洁净如雪。   驾驶员的技术水平高超,哪怕在乱七八糟的小巷中和不时窜出的路人前也从容不迫,姑娘没醒,直到车稳稳地停在了那座小剧院的门前。   “小寒,醒醒,到了。”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宋寒撇过头,继续睡。   “小寒,小寒?”驾驶员不急不恼,依旧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宋寒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向她投以一个温和而不失英俊的笑容:“小寒,我们到了。”   到?到哪了?   宋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子看向车窗外面,那熟悉的景致让她慢慢瞪大了眼睛。   “雷俊达,你……”她的嗓音带着颤,听不出具体是什么样的情绪。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雷俊达兀自得意地笑着,后座的宋父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雷俊达笑得更得意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这里是你名下的产业。”雷俊达解释道:“今天我到这里来,其实是想让宋伯伯给我们做个见证,我会支持你的爱好和兴趣,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你……什么意思……”   宋寒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但偏偏连在一起,就变得让人不敢深思。   她的父亲是当地的酒店业大鳄,靠自己精准的投资眼光和决断能力建立起资产惊人的家业。不过光鲜的背后往往是不为人知的辛苦,她从小就很少见到她父亲,只知道他总是在各国各地之间飞来飞去。长大后,见面的机会倒是多了起来,只是没有从小建立的感情基础,这时候也很难亲密起来。   宋寒从小和母亲长大,母亲生前是戏曲演艺家,人美嗓子好身段也漂亮,唱到二十多岁有了名气,就嫁给了她父亲。结婚后她很少再唱戏,倒是把自己未完成的抱负寄托在了宋寒身上,宋寒十三岁的时候,就在省里的青少年曲艺大赛上拿了一等奖。   到她母亲因病去世之后,她父亲不再准她学这个,她也不敢吱声。只是这到底是她心里对母亲的一段寄托,所以一直都没有真正放弃,不过是转成“偷偷摸摸”的状态罢了。   现在,却被雷俊达给抖搂了出来。   “不成器。”宋父冷冷道:“不过好在我从来也没指望过你。”   是没指望过,不然也不会有雷俊达的出现。   宋家家大业大,她父亲却从来没有让自己继承家业的打算——当然她自己没有这个兴趣。这么多年来,他想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公司的青年才俊里面挑一个又能干又乖巧的,把宋寒连带着宋家家业一道嫁过去。   美人不值钱,但是美人背后的亿万财富就很让人眼红了。那些青年才俊看出宋父的打算,自然趋之若鹜,只是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吃相早已被宋父在背地里嗤笑了无数遍。   但雷俊达不一样,雷俊达有耐心也有野心,他把自己从二十二岁熬到三十二岁,终于在宋父心里熬出了一点地位。不敢说有多少,但至少比他的女儿地位高。   那就足够了。   宋寒就像是一把钥匙,被动地被人抢着,供着,只为了一个能开门的好处。只是这把钥匙注定在开了门之后会变成一个废物,也许碍着面子还能继续光鲜亮丽地被供着,但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雷俊达拿着这把钥匙,势在必得。   刚刚他那段话的意思,细究起来不过是两层。一是告诉宋父自己对他女儿很上心,从而也表明了自己对宋家很上心。二是警告宋寒不要想搞什么幺蛾子,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毕竟如果钥匙自己崛起了,想跑去开门,那就很糟糕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幸成为你的观众。”雷俊达温情脉脉。   宋寒避之不及。   宋父作壁上观,手心里攥着两只色泽很好的玉球,据说在手里转着可以活络血脉。   “好。”宋寒垂下眼帘。   她从来不是一个有勇气反抗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   “嫁给雷俊达之后,他们大致是处于一个相敬如宾的状态。雷俊达给她足够的钱,但是自己也在外面做点暧昧的事情,找了个把女人,但因为有宋寒父亲盯着,没弄出来什么小的。宋寒和他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非常聪明而且又孝顺,雷俊达死了之后,他在自己的外祖父帮助之下改了姓又清理了公司里雷家那边的势力,很快就上位了。宋寒后运很好……”   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计笑之靠墙蹲着,一边听系统说话,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哈欠。   从墙里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女声,昏昏欲睡的计笑之望了一眼手机,终于欢欣鼓舞起来。   “她大概要出来了。”计笑之站起来蹦了两下。   果然,五分钟之后,宋寒一行人就走了出来。   当头的是雷俊达和宋父。   这里杂七杂八的人并不少,因此用“乞丐蹲”守在大门口的计笑之并没有引起宋父和雷俊达的注意。   宋寒落下他们一段路,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她走路的时候身体姿态非常优雅,只是脑袋却很不协调地垂着,表情看上去也很“丧”。   也是,这一段戏唱下来,她的人生基本上就能看到头了。雷俊达这种精明的人,能耐着性子听这么场戏,也是看见了它背后的象征价值的缘故。   计笑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在宋寒走过来的时候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宋寒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张卡片,塞卡片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笑容灿烂。   宋寒低下头去看那张卡片。   那好像是一张什么餐馆的宣传卡片,正面花了很大的空间印了一行字:“吃让自己开心的食物。”   宋寒再抬起头来,计笑之已经不见了,很好地保持住了自己刚刚给人留下的良好第一印象。   实际上她并没有跑远,只不过是躲到了墙的另一面。   “很多巧合的背后都是精心设计啊。”心满意足地看见宋寒在神色更加怅然之后把那张卡片收进口袋的计笑之微笑:“我突然就自信起来了。”   “那好,请你保持着这种自信,去吃那顿饭吧!”   “……”刚才还兴头满满的计笑之突然委顿了下去:“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好了……”   ……   前妻家的女儿,现任一家子,再加上一个身体不太好脾气比较大的老太太。   这顿饭的参与人员,怎么看都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计笑之到康父的新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去接奶奶了,给她开门的是一个围着围裙的小保姆,见到她的时候瞥了她好几眼,神情是好奇兴奋加上跃跃欲试。   毕竟计笑之的身份以及她和这一大家子的关系实在是微妙而又狗血。   要是搁天涯的娱乐八卦板块,就得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古渣贱是一家。818小保姆眼里的极品一家人,不拿数据线不喝水,听说标题要长长长长长》。   计笑之避开了她火热的视线,拉开一只椅子,正襟危坐,神色肃穆,仿佛面前摆着的不是热气腾腾的菜,而是什么机密文件。   做饭的小保姆终于干完了活,按捺了许久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起。她把计笑之边上的那把椅子抽出来,拿桌上的抹布随便抹了把手,然后一脸兴奋地张开嘴——   “别问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计笑之微笑。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4)   打击完小保姆的热情后,气氛一度又尴尬了起来,好在没过多久,主人们就回来了。   先进门的是一个白净好看的小男孩,原主的记忆告诉计笑之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康苏忆。只不过原主记忆中的康苏忆非常调皮活泼,现在见到的这个小孩看上去却有点过于沉静了。再走进来的是奶奶,这个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老人,满头银发,身子佝偻,走两步就抑制不住地咳嗽两声,看起来身体状态不太好。   最后进来的就是康父和苏薇绮,两个人拎着大袋小袋,应该是奶奶的行李。   计笑之粗粗地扫了一下,这行李的数量,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像是要搬家的节奏了……难道奶奶准备在这里长住吗?   那就……很有意思了。   康苏忆的目光在她那张破了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计笑之没有留意。   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计笑之赶紧站起身子,刚想问候两句,就听见奶奶道:“你爸在路上都跟我讲了,说你这次不小心受了伤……”   计笑之脸上的笑容一滞。   “唉,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那么不小心?这次幸亏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呢?”奶奶继续絮絮叨叨,神色诚恳,大概是真的用她的方式在“关心”康晴。   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有点不对劲呢?难道是康父给她告了黑状?   计笑之笑笑,没再接茬。   康父和苏薇绮沉默地拎着行李往客房走,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在两个人都走进去之后,客房的门被砰地关上,计笑之隐隐约约听见苏薇绮吼了一句“那你想让我干嘛,做佣人吗?”   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矛盾和争吵……计笑之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在自己埋头吃菜吃饭的时候,苏薇绮红着眼睛,康父喝着闷酒,奶奶不时偏过头去咳嗽,吃着吃着又嘟囔起:“要是不乐意的话,我就回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小绮也忙……”   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康父就摔了酒杯。   “我给她脸了啊?现在就知道拿乔,一天到晚懒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要你照顾我妈,你哪来那么多屁话——”   “康涂,你这么说话,你有没有良心?!我给你带孩子,累的要死——到你嘴里变成懒在家里……”苏薇绮也摔了筷子,当场几乎就要和康父厮打起来,计笑之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边的动静,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想要喝光自己碗里的汤,然后撒腿就开溜。   反正今天这顿饭她也是看明白了,首先这个苏薇绮和康父之间是有矛盾的,然后这个在原主眼中非常疼爱自己的奶奶张口闭口也不过是“你要体谅你爸”和“唉你这丫头脸成这样了可怎么嫁人,不要眼光高了,找个踏实稳重的就行”,在计笑之明确表示“我不想嫁人”之后,就一直跟她黑了脸。   所以说,所谓的“关心”也是极其有限的,或者说是建立在原主绝对服从的前提条件之下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了康苏忆这么个宝贝大孙子。计笑之还真是不怎么相信,所谓的“回了乡下”就能轻易断了联系。天真的是原来的康晴,但绝对不是计笑之。   心累啊心累,除了饭菜味道不错,别的都是乱七八糟。   计笑之这边在瞄着对面动静,却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康苏忆也在瞟着自己。终于,在她丢下筷子,离开椅子的那一刻,静静瞅着她好半天的康苏忆终于开了口。   “计笑之。”   计笑之又一屁股坐了回来,瞪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把这个文静清秀的小男孩打量了许久,然后有点不确定道:“你刚刚……说什么?”   “计笑之。”这回可以确定她不是幻听了,康苏忆字正腔圆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露出一个带着三分尴尬的笑容。   “我是纪融。”   ……   计笑之走出康父家,外面的太阳有点晒,计笑之摸摸口袋,悲哀地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打车的念头。   人穷志短啊,她想着,总要想个办法让康晴变得有点钱,或者至少让自己作为康晴的这段时间能稍微过得好一点。   说起刚刚那场震惊中带着啼笑皆非的相认,计笑之颇为感慨,她问纪融是怎么认出自己的,纪融表示,除了她和奶奶那段针锋相对的对话让他觉得康晴性格大变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除了计笑之,没几个正常人会频繁地在迷之沉默之后露出迷之微笑,而后循环往复这一过程的。   计笑之琢磨了一下,觉得纪融说的是她边吃饭边和系统扯淡的后果,毕竟她和系统沟通可不是用的嘴,在外人看来也就难免“迷之沉默”了。   由于担心自己当场和康苏忆交流过多或者直接把他带走会引起康父和苏薇绮的注意,计笑之和他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计笑之的计划是,攻略和报复两不误,想要让这个渣爹自食其果,就得从内部下手。而康苏忆显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   雷俊达坐在窗明几净的宽大办公室里,手边是一只银灰色的名牌烟灰缸,周身没有什么装饰,只在边上印了一个小小的logo,周身都透露出一种装逼的气质。   可惜内里的烟灰还是烟灰,并没有因为配上了昂贵的烟灰缸,就也变得身价百倍起来。   宋寒的目光从雷俊达那只带袖口整洁的手腕一路看下去,最后停留在那袅袅升起的烟上。   她并不是很想留在这里,但是……她不得不。   雷俊达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地敲击着,很快按下发送键,而后嘴角自然而然地就挂上了“成功人士”的标准笑容,大概是又完成了什么生意或者意义非凡的交涉。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终于在打哈欠的间隙瞧见了缩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抱膝,一脸百无聊赖神情的宋寒,并且不满地皱起了眉。   “你就不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吗?”   “我的做完了。”宋寒撇撇嘴:“现在已经十二点,我要出去吃饭了。”   “出去什么出去,不要搞特殊。”雷俊达不耐道:“大家都是统一订的员工餐,你作为总裁的女儿,如果……”   宋寒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雷俊达真的在乎这点小事吗,显然不是。他只是在变相地告诉自己,所谓的“关心照顾”都只是在她爹面前为了显示忠心而伪装出来的罢了。等她爹死了,或者哪怕还活着,但是已经丧失了对公司的统治权之后,她想存一份体面,还得顺着他。   宋寒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后放弃了自己事业的事情,当年她的身份给他镀了金,他给了她衣食无忧的保障,两个人看上去是公平交易——只是最后的结果呢……   要怪,只能怪她妈妈的软弱吧。   那自己真的要重蹈覆辙吗……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5)   康晴的父母离婚前,整个家庭的结构都是非常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然而康晴的妈妈勤勤恳恳地做全职主妇做了十多年,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丢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又丢掉枕边人的心罢了。   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断断续续地生一些小病,年纪也大,文化水平也不高,本来就很难找到工作。后来还是在自己娘家的帮衬下,做点手工针绣小玩意,在小摊子上卖几个钱,以此谋生。   要说她别的不行,一双手却是非常巧,再加之又很有耐性,虽然用的都是些劣质料子,但是做工相当精巧,计笑之第一次看见她坐在椅子上缝一只小小的零钱包的时候,就被她的针线水平给震惊了一下。   这是很难得的传统手艺,如果就这么浪费了未免太过可惜,计笑之一直想要找个办法把康母的手艺推出去。小众、手工、传统——这些关键词简直各个戳文青的点,想要小火一把并不是难事。   难的是找到恰当的契机。   好在,也许是在几个任务坐下来之后计笑之自己的运气真的是越来越好,她想要的契机很快就到了。   ……   接到宋寒的电话,其实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却激发了她的灵感。   宋寒可是个十足的有钱有闲阶级,如果把她拉进来,会不会事半功倍呢?   计笑之心里打着小算盘,一面听宋寒说话。原来宋寒在被拉到公司吃了好几顿“员工餐”之后,实在觉得不对胃口,想起计笑之当初递给她的那张卡片,死马当成活马医,在几番坚持下终于和雷俊达达成“不下楼自己找地方可以,但是让我换个外卖”的协议,这下子找上计笑之来了。   所以说,给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计笑之连连答应宋寒的要求,然后挂了电话,打开自己房间里的柜子。   康母做东西出去卖,有的时候闲下来也会做点小玩意给康晴,因此康晴房间的柜子里积攒了不少康母的手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说,还能代表了康母的最高技艺。   最终,计笑之挑选了一把扇面绣的非常漂亮的小扇子和前几天她从康母那里讨来的那只零钱包,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计笑之出门前特地望了一眼钟,现在是十点十五分。比较幸运的是,康晴那辆由舅舅赞助的送餐专用小电驴质量不错,虽然经历了一场车祸,伤的倒不太严重,被送去修了一番,已经能够重新上路了。计笑之到舅舅餐馆的时候,才不过十点四十。   这个点,餐馆里的食客并不多,计笑之熟门熟路地跑进后厨,她的舅舅正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抓着一只苹果啃着。既然是老板,那么除了大菜,她舅舅一般是不用亲自动手的,因此现在还比较清闲。   计笑之堆了一脸小姑娘的甜甜笑容,跑过去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舅舅!我回来啦!”   ……   十一点一刻,计笑之拎着一只沉重的袋子出现在了餐馆的门口。她用自己亲奶奶的拿手好菜的菜谱换来了这一袋的美味,希望出师顺利才好。   十二点将将到的时候,宋寒出现在大楼的大门口,计笑之忙不迭地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然后抬眼看着宋寒,作出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事吗?”   浮夸的演技果然得到了宋寒的注意,计笑之再接再厉:“呃……我想……”   说着,微微垂下头去。盛夏的太阳让她的脸颊上浮出微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表明了她的一路辛苦。计笑之半侧着脸,这样自己脸上的伤疤就会显得模糊一些,至少不会影响人的观感。   这个姑娘年纪比自己还小一点吧,宋寒想着,语气就更加柔和了:“没关系的,说吧。要不要进来吹吹空调凉快一下?”   那当然是不要的。   “我上次听见你的唱的戏了。”计笑之抿唇:“我觉得很好听,就……偷偷跑进去看了一下……”   她从身上的挎包里摸出那只挑选了好久的小扇子,有点羞涩地递给她:“这个是我妈妈做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那只扇子是非常古典雅致的圆面,上面绣的是很传统的蝶恋花的样子,宋寒一看就喜欢上了,只是既不好意思直接收下,如果要加钱的话又有点不对劲,因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计笑之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把塞到她手里,然后动作飞快地跨上自己的小电驴,一带速,就溜远了。   “任务目标好感度,37%”   ……   W市第一实验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小学,这不仅体现在它的软硬件设备上,更体现在每年新生名额的千金难求上。康父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领导,当年也是求爹爹告奶奶,挤破头才把康苏忆送进去,足可见他对这个“传宗接代”的宝贝儿子给予的厚望。   但事实上康苏忆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并没能体会到他爹的良苦用心,反而把吃喝玩乐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在学校里从来都是挨批的重点对象。对此,康父也一度苦恼想要治治他的毛病,只是每当康苏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的时候,康父就打不动也骂不动了,只能象征性地说他两句——直接导致了康苏忆同学越来越胆大,到最后连他的老师也不爱管他了。   纪融第一次做小学生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后进生,在课上几度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目的是想要借看他的笑话来活跃课堂气氛,只可惜今天的康苏忆像突然间开了窍似的,对老师的刁难对答如流,让本来已经做好看笑话顺便讽刺几句的老师有点意外和不舒服。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老师把这个锅扣在了康苏忆同桌的身上,用一句“你怎么三番五次提醒他?和差生处的这么亲密小心自己也被带坏,哼,下课给我抄课文五遍。康苏忆,你也一块抄。”做了结。   当然,纪融是不会抄的,他看向那个老师的眼神里非常隐晦地写着一句话,大意是“愚蠢的人类”。   果不其然,由于老师的纵容和某种意义上的引导,纪融在放学的时候被几个“成绩优异且嘴皮子利落”的小姑娘给明嘲暗讽了一番,其中一位尤其执着,仗着和他同路,在出了校门之后仍然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   这所小学给家长接送划定了区域,因此从校门到苏薇绮等候的地方还有一点距离,纪融和计笑之约好了就在这段路上见面,所以现在的紧要事情就是解决掉这个麻烦的跟屁虫。   纪融想了一下康苏忆这个孩子的性格,然后非常幼稚地很凶地回头瞪了那个小姑娘一眼,举起拳头像是要打人的样子,那小姑娘一缩脑袋,瘪瘪嘴不说话了。   这很简单粗暴也很有效果,只是不幸被计笑之给瞄见了,并且以此大大嘲笑了纪融一番。   “你真是太小心谨慎了。”计笑之最后感叹道。   她在每个任务中从来没有可以去维持原主的性格和形象,一来她觉得自己的“借尸还魂”本来就是常识之外的事情,根本不太可能被人们想到,大家只会自己想办法给她突然的性格转变寻找使其合理化的理由。二来嘛,计笑之很懒,让她24小时无间歇地扮演别人,她会觉得很累。   纪融没有搭理她,非常务实地转了话题:“你需要我怎么做?”   “简单地说就是制造康苏忆父母之间的矛盾,并且激化矛盾。”计笑之掏出两个材质粗糙的小布偶给他:“你回去之后就拿着这个跟苏薇绮说……”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6)   苏薇绮今天晚到了几分钟。   她气喘吁吁地从医院赶回来,生怕自己来晚了康苏忆找不到她会急。好在今天康苏忆好像放学也放的晚,她到的时候,还没有看见康苏忆的人影。   苏薇绮抹了一把汗,她想起自己从医院三楼下来,一路走到门口,在门口见到的那几个拉着横幅举着牌子哭天抢地的人。她想起前几日自家老公也找人这么做过,一时觉得又羞又惭。她也曾经想要阻止过康涂,但是康涂说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儿子带来的福气”,还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最终他也的确从医院那里弄来一笔可观的赔偿费用。   可是那笔钱最终没有被用到遭了大罪的康苏忆身上,而是顺手就被康涂给了他妈。苏薇绮并不是小气的人,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更不要说她这几天在医院照顾完小的就照顾老的,被康涂他妈鸡蛋里挑骨头地磋磨了许久,小小的膈应慢慢积攒成怨怒。   康苏忆背着书包走到她跟前,苏薇绮勉强地笑了笑:“今天老师拖课了?”   “没有。”康苏忆摇头,然后狡黠又得意地笑道:“我在路上看见丧门星了,然后我拦住她,把她给骂哭了!”   “丧门星?”苏薇绮皱眉:“你说的是谁?怎么能给别人起这种难听的外号?”   “就是那个……那个康晴啊。这个外号又不是我起的,是爸爸这么喊的啊。”康苏忆不以为然道:“爸爸都告诉我了,说我这次手术都是因为她的晦气。所以我去骂了她,她也不敢还口,还拿了两个小东西给我,哼,你看,丑死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两只歪鼻子小布偶,一看就是那种几块钱的地摊货。   “她还说这是她妈妈做的,笑死我了!”康苏忆随手把这两只小布偶丢到地上,还顺脚踩了两脚,直到把它们踩得脏兮兮几乎看不出模样,才道:“我回去之后告诉我爸,他肯定会夸我。”   苏薇绮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的小布偶上。   康晴家现在就是靠卖这个过活吗……妈妈摆摊,女儿给人送外卖……未免也太惨了一点。   “咦,妈你怎么不说话?”   “我……”苏薇绮疲惫地接过他的书包,半晌才说道:“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欺负别人了啊。”   她家过得很惨,难道自己过的就很好吗?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背后有多少腌臜,只有局中人才能了解到。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一直以来,赢家都是康涂一个。   ……   也许是由于天气闷热,大家的心情普遍都不太好。   宋寒被她爸那句“下半年你们就结婚”给弄得震惊又愤怒,险些当场摔门而出,而雷俊达则是非常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说:“我当然是没问题的。”   什么没问题……明明问题很大。宋寒突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绝望,她这些年不学无术的后果就是没有什么资本和她爹叫价,更不要说鼓起勇气出去单干——单干做什么,唱戏吗?   说白了就是懦弱。   不过说起唱戏,宋寒最近倒是在自己加的一个戏曲爱好者微信群里看到一条推送,说是一个国家级别的传统项目比赛不久就要在W市举行,据说奖品丰厚。   群里几个有资历有人脉的已经开始心动了,正到处找人和自己搭伙。   宋寒唱戏很独,所以这种事情,她往往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在拒绝了几个邀请后,她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把小扇子的原主人。   这么好的手艺,要是被淹没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一点……   宋寒想了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最开始计笑之给她的那张小卡片,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您好,这里是XXX餐馆。请问您……”   “康晴,我是上次……”   电话那头,计笑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   两人约定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我的打算是,先参加这次比赛,如果能拿到好的名次,那么首先就打响了一定的名气。”宋寒见计笑之听到这里露出为难神色,赶紧补充道:“当然,在准备比赛的这段时间里,就不用再去摆摊了,我会给你打一笔钱,就当做是‘筹备金’吧。”   听上去还是挺体贴周到的。   计笑之抿抿唇,露出正在思考的神色。   “这样的产品,我个人觉得比较适合在网上进行发售。”宋寒继续说:“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提供资金,建立平台——当然,前提是你们的确在这场比赛中拿到了好的名次。”   所以……现在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计笑之想了想,决定还是稍微矜持一点为好。   “谢谢你能喜欢、看重我妈的手艺。”她笑道:“不过我得回去和我妈谈谈,等我们决定了,我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虽然宋寒是好心,但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当然不会懂的这样一个机会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计笑之就这么欢天喜地不假思索地接受了,那她反而会觉得看不上……所以,计笑之现在的表现很明显地取悦了她:“真好。”   她又想起自己那早早就过世的妈妈,一时心里也有点酸涩。   “对了,你的脸上……”宋寒努力转开心思,正好计笑之此时微微偏开头,于是脸上那块与其他地方肤色不太一致的皮肤就狰狞地□□了出来。   “这个……”计笑之摸摸自己的脸,心里几个念头一过,顺势就露出感伤的神色,把原主被毁容的那段辛酸往事用一种“故作坚强”的口吻娓娓道来。   要说她讲故事的水平那还是相当可以的,至少等她从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宋寒对她的好感值已经被刷到了51%。   胜利在望啊。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7)   宋寒提出这个计划只是一时兴起,但是等她真的条分缕析地和计笑之商讨了一番后,这件事却实实在在地在她的内心深处扎了根,甚至让她思考起长期的计划来。   深夜,满脑子构想,完全睡不着的宋寒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自己都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兴奋。   也许是因为……真正要开始做自己的事业了?   事业……这个词语放在自己身上,听上去怎么那么遥远而可笑呢……   宋寒苦笑,然后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打开电脑。脑海里想法很多,但都乱糟糟地不成套路,宋寒对着那白花花的屏幕发了会儿呆,然后又转身拿出手机,在凌晨一点半给计笑之打了电话。   在她看来,计笑之同学是非常善良而温柔地和她煲了半天的电话粥,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挂了电话之后,被半夜喊醒唠了半天嗑,再也没有睡意的计笑之把她在心里给□□了无数回。   扰人清梦,可耻啊!   计笑之既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很想搞事。她把宋寒白天发给自己的那条推送翻出来,研究了一下比赛规则,然后果断地也替宋寒报了名。   然后,她给宋寒留了一句言:“我相信,你的人生从你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第一口空气开始,就是属于你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附属物。我也替你报了名,如果你有自己做一份事业的决心,那我想你也应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   “[强壮][强壮][玫瑰][玫瑰]。”   发完这两条消息,计笑之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终于满意地睡了过去。   ……   康家奶奶在医院待了十几天之后,终于待不下去了,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康父说自己要回家,话里话外还是你媳妇怎么怎么不好好照顾我了,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又是怎么怎么孤单可怜了,反正最后把康父说的心里火直冒,这边连连答应了下班就把她接回去,那边就想着自己媳妇最近不是给自己撂冷脸子就是欺负自己的亲妈,真的是欠收拾了。   康父开车载着康家奶奶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阴云密布,康家奶奶抹着眼泪,跟在他后面,嘴里念叨着:“你回去千万不要和你媳妇生气啊,都是我不中用,没法子自己照顾自己,还要耽误你们……”   “这叫什么话嘛,她是你儿媳妇,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康父一面掏出钥匙,一面回头安慰她:“好在一身也说了,你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年纪大了,普通会犯的一点小毛病而已。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啊,放宽心了,想出去玩的时候呢,就让苏薇绮开车带你出去逛逛,想吃什么了,就告诉保姆,叫她去买……”   “这这这……这不好,太麻烦小绮了,回头她又要说我……”   “说你?她敢,我看她是生了儿子之后胆子肥了,要翻天了!她要是再敢怎么样,你告诉我,看我打不得她!”康父愈发来气,正待再添上几句话来整一整自己一家之主的威风,面前的门就在这时候被人从里头推开了。   “行啊,康涂!你打我试试啊,你打啊,你有本事你现在动手试试啊,你——”苏薇绮后面的话没再说的下去了,因为她被恼羞成怒的康涂给狠狠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怎么着,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康涂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做你女人的本分,这么多年我忍着你,给你多大的脸面,让你爬的多高,我一样能让你跌的多惨。”   他在那里兀自得意,苏薇绮流下了耻辱的眼泪,而他们都没有看见,书房的门此时被开了一条小缝,他们的乖儿子康苏忆正举着早两年康父买给他当生日礼物的DV机,把门口发生的事给录了个清清楚楚。   “万事留证据——”,纪融想起计笑之讲这句话的时候那副老气横秋的神情,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   计笑之每天都会受到纪融发来的录像,有时候是家庭伦理惨剧,有的时候却是实拍他家保姆做菜的全过程,好巧不巧做的那些菜都是计笑之去的那次吃的菜色——敢情纪融还记得她当时留恋美食的事情。   而今天收到的并不是视频,而是……   “康涂的妈妈最近好像忙着替你找相亲对象。”   什么玩意儿???   计笑之差点没扔了手机。   “她是不是太闲了点?”她发过去。   “是比较闲。”纪融一丝不苟地回答她。   计笑之翻了个白眼:“烦人啊。”   不过,在摒弃了个人情感倾向之后,她还是非常敬业地打了一句话发过去。   “我看这件事情上也有文章可做。”   ……   苏薇绮打开卫生间的门,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埋下头,让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丝丝缕缕的疼痛卷挟着鲜红的血流了下去,苏薇绮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十三年前,她在一次饭局上遇见了康涂。当时自己才高中毕业没两年,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也不太会看人,单纯好骗。那时候的康涂不过三十多岁,一表人才,小有家产。在他的温柔攻势下,自己很快就弃甲丢盔,答应了他。那时候,自己不知道康涂已经有了家室,还坐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黄粱美梦,等到肚子里有了孩子,喜滋滋地告诉康涂——谁知道康涂当时就变了神色,让她去把胎打掉。   她又急又气又舍不得,和他吵了很久,直到肚子慢慢大了,终究没下的了决心去打掉那个小生命。也是在一日日的争执中,她知道康涂已经有了老婆,还有个已经十岁的姑娘。   只是她年轻气盛,不愿意就此认输,反而越来越堕入了“邪道”   后来,她去了一家打着“卜男女,算姓名”旗号的小店,那个“医生”用自己黑乎乎油腻腻的手在她的肚皮上摸了两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是男娃娃。”她还是有点半疑半信,但还是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告诉康涂自己怀了个男孩。   反正不管结果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差了。   康涂说,如果真的生了个男孩,就和自己的老婆离婚。她孤注一掷,然后幸运地等到了康苏忆的诞生。   幸运……   苏薇绮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笑起来,明明是天大的不幸,她不怨天不怨地,就怨当初自己瞎了一双眼,没看清楚那人的人面兽心!   脚步声渐行渐近,门口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苏薇绮一惊,赶紧抹了把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神色,看向门口。   “怎么了?”   康苏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刚刚路过奶奶房间,听见奶奶说要给丧门星找相亲的,还说以后要给我找个厉害媳妇,让她好好磋磨你——妈,我不要让人欺负你……”      ☆、生而为女,我没什么好抱歉的(完)   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被摔在了康涂的面前,与此同时,还有一份法院传单。   “你选吧。”苏薇绮的语气很疲惫,康苏忆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看向康涂的目光里却是满满的戏谑。   “你想干什么?”康涂又惊又怒,把那份离婚协议书一把抓过去,每一条条目都清清楚楚,仿佛是一个个火辣辣的巴掌被抽到他的脸上。   “苏薇绮,你别想。”他说,然后他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拦腰撕了。   “那你是想坐在被告席上了?”也许是有怀中儿子给予的勇气,苏薇绮并没有被康涂的神色给吓到,这么多年的怨气在此刻爆发出来。   响亮的一巴掌。   康涂怔怔抬头,苏薇绮浑身颤抖着笑起来:“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康涂,人在做天在看……”   康涂也下意识扬起巴掌,却在康苏忆的目光中无力地放下了手。   “你……你会和爸爸一起的吧?”   康苏忆笑了,他的模样和苏薇绮很像,因此这个笑容在康涂看起来就分外刺眼。   “我不会。”康苏忆一字一顿说:“你不配做一个爸爸。”   “如果跟着你,我会怀疑有一天我会成为第二个康晴。”   苏薇绮也不是赢家。正如她自己所说,人在做天在看,当年她为了年少意气而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的时候,她自己也已经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当然,现在的苏薇绮还沉浸在“翻身做主”的快乐之中,并不知道自己不久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悲剧。   事实上,苏薇绮觉得自己这些天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十岁的儿子把丈夫欺负自己的过程全都拍了下来,还贴心地告诉她如果打官司的话,这些可以做证据;如果离婚的话,这些可以用来争财产和自己的抚养权,那位前妻的女儿突然间打电话给自己,还带给了自己一个很厉害的律师。   而最最亲密的夫妻关系,现在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岔路口,一头是原告被告,一头是陌路人。   真是讽刺极了。   ……   在苏薇绮看来的天大讽刺,在计笑之这里却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宋寒当然不会介意帮她这个找律师的小忙,或者说,从她在计笑之的鼓励下下定决心去参加比赛之后,很多事情都成了小事。   雷俊达当然也是如此,他们的明争暗斗在宋寒每天上班坐在他对面哼哼小曲之后暂时落下了帷幕,宋寒成功地被“开除”了,达成了阶段性胜利。   计笑之也辞了职,两个标准的无业游民现在天天泡在剧院里,多日的浸染带来的结果就是连本来对戏曲一窍不通的计笑之现在都能八九不离十地哼上两句。   比赛,很快就到了,当康母热泪盈眶颤颤巍巍地站在领奖台上,言不达意地叨念着最最朴素的获奖感言的时候,台下有两个姑娘笑的最欢。   一个是计笑之,还有一个就是虽然没能评上奖,但是莫名就很开心的宋寒。   康母的那副绣图被本地博物馆给收为藏品,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奖励,现在她终于不用靠摆摊子赚钱,人家领导不是都在听了她的经历后说了嘛——那是暴殄天物。   宋寒告诉计笑之,自己之所以这么开心,和这比赛没什么关系。她只是突然发现了,原来自己只要硬气一点点,那么其实不管是她的爸爸,还是雷俊达都没有那么可怕。   “说真的,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爸之所以一直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其实是因为我本来就没那个能力。让我嫁给雷俊达,很大的成分也是为了我这辈子考虑。从小成绩就是中游,数学尤为差,吊车尾上了大学,被送出国去镀了一层金……我就是个十足的废柴啊。”   “你不是废柴。”计笑之很认真地对她说:“你只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罢了。”   比如现在这个已经在“文艺青年界”小火了一把的“纯手工,无重样”的礼品店,以自己死贵死贵做的又慢的奇葩特色,硬是闯出了一片天地。   “就是废柴。”宋寒嘟嘴:“这么久了,赚的钱还没我爸给我半年的生活费多。”   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啊,莫名有点小骄傲这么办……”   让计笑之意外的是,宋寒在想明白了“所谓的自卑和自尊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这个道理后,并没有准备对雷俊达怎么样,用她的话来说:“虽然我不喜欢雷俊达的作风,但是不得不说,他能得到我爸的看重,并不是因为拍马屁。”   “反正我现在也可以自立门户了不是,不嫁他不就行喽?”她说话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又多了两个弹窗。   宋寒赶紧去和那两个买家交涉,一面又道:“现在真是忙死了,对了,上次我和你说,让你入伙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那当然是……要拒绝的了。   因为……十天之后,康晴就挂了。   完成任务的计笑之有点惆怅地飘在半空中,不得不承认,这种从天上俯瞰大地的感觉挺爽,尤其是在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飞行的速度和方向的前提下。   她有幸目睹了苏薇绮在那个相当强势律师的帮助下,把康涂告得险些净身出户的场景,可以说是相当大快人心了。   只是……看着康母泣不成声的样子,真的是有点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抱着的那具尸体其实早就在几个月前死了,自己只是一个寄居者罢了。   同时……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有康苏忆他娘,很明显纪融的灵魂也出来了。   但是却一直找不到。   “你放心,你回去之后我一定把他给你找来。”系统信誓旦旦。   之所以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她能如此清闲地飘,是因为计笑之得回去了。   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回到真正的计笑之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感伤。   “那你呢?”她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舍不得系统了,毕竟这个家伙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自己抬杠或者拆自己的台,但是的的确确一直都在陪着自己。   “我啊……”系统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说道:“我就自行删除呗。”   “毕竟,我这个系统,本来就是为你建立和存在的啊,既然你已经修复了BUG,那我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计笑之一时语塞。   “好了”系统道:“时间到了,闭上眼睛,我送你回去。”   ☆、终章   罗霜觉得自己要被计笑之给气死了。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敷衍。第二个电话打过去,不接。   第三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当然不在服务区,或者说,它已经被丢在了另一个时空的某个角落里。   罗霜不知道的是,在她打两个电话的短暂间隔里,计笑之已经在四个时空里溜达了一遭。   计笑之刚刚被扔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路还是那条路,风景还是熟悉的样子,就连身旁脑袋磕在花坛边上的那只倒霉催的小偷,也还维持着半死不死的模样。   对面的保安继续隔着马路大咧咧地招呼:“小姑娘不要怕,摄像头给你拍的好好的呢。”   计笑之下意识回之以灿烂微笑,保安大叔欣慰地点头,觉得这个姑娘真是一天比一天顺眼了起来。   那小偷悠悠然转醒过来,从下往上的视角,朦朦胧胧的景象,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然后“哇”地大哭出声,一把扑过去抱住她的脚踝。   “大姐啊,我错了,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啊!”他声泪俱下道:“我还只是个新人,没干过什么坏事,大姐救救我啊!”   计笑之的耐心终于在他那一声声凄凄切切的“大姐”中彻底告罄,然后冷漠无情地踢脚甩开了他。   其实吧,物证手机早就被自己不知道丢哪去了,那个监控摄像要是真调出来,可能以“手机突然的失踪”和“救美英雄突然的失踪”成为灵异视频界的扛把子,怪力乱神,很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发展。   所以这个就比较尴尬了,计笑之现在还真没什么办法把这位名正言顺地给弄进看守所。   要按以前,遇见这么件事,计笑之肯定得放弃了,谁知道运气值暴涨后就是不一样,只听那正义感爆棚刚刚从对面冲过来的保安大叔见计笑之一脸纠结的样子,特别搓着手道:“姑娘,你可不是怕麻烦啊?”   “可不是嘛。”计笑之赶紧顺坡下驴:“我还有急事呢,又要调监控又要录口供的……”   “嘿,这你放心,这小偷之前也在这儿附近犯事,被监控拍过,只可惜被他跑了,派出所还来人问过……这次不如你直接把他交给我?就当时我抓住他的?”   那敢情好,计笑之甜甜道:“那就麻烦叔叔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留下个奄奄一息的小偷和那保安大叔大眼瞪小眼,直到那保安突然得逞地笑起来:“哎呀,今天出门的时候我说怎么左眼皮一直跳来着,果然是左眼跳财啊。你知道吗,之前被你掏的那家是个有钱人,花了5000块悬赏捉你呢……”   ……   这大中午的,计笑之也没心思吃饭,干脆直接在楼下一家小饭店随便吃了碗面。   她却不知道,就在她吃这碗面的功夫里,被电话里那一句句的“不在服务区”给弄得差点崩溃,担心得不行的罗霜已经从舞蹈比赛的大礼堂里冲了出来,打了辆的士直接就奔她家去了。   要是以往,这俩人肯定得错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计笑之吃饱了结完账,刚推开小餐馆的门,就看见了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的某只小天鹅打扮的纤细身影。   计笑之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给捞到了面前来。   “小天鹅,你怎么飞到这儿来了?”她笑问。   只可惜罗霜姑娘并不欣赏她的幽默,一脚就踩在了她的脚上。   计笑之吃痛,然而已经意识到理亏,不敢反驳,只能可怜兮兮道:“我也不想的,那什么……我手机不是又被偷了嘛……”   “又被偷了?那么巧?直接偷出服务区了?外星小偷吧……”   计笑之举起双手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那什么……不是你还有比赛吗,我们现在一起去?”   “嗯……大概在十五分钟之前,应该就轮到我了。”罗霜耸肩:“拉倒了,反正要是找不到你我也没心思比赛了。”   “参加迟了会怎么样?”   “视为退赛,取消资格。”   计笑之沉默了,她没有权利说罗霜的选择对不对,只是……她始终记得罗霜之前每天都辛苦地训练的模样。   “不能就这么放弃。”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我们再回去问问看,万一有机会呢?”   ……   罗霜被计笑之连拉带扯地弄回比赛现场的时候,却发现此时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们。   或者说,比赛貌似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很多人都围在评委席那块,不知道在看什么。   计笑之拉着罗霜从人群中挤进去,然后低头,在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位后,整个人都一哆嗦。   “怎么回事?”罗霜问边上的人。   “是个观众,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过去了。”有人回答道。   “这不是晕过去了,看样子像是心脏病突发……”旁边另一个人说道。   为了增强自己语言的可信度,他还继续补充道:“我爸就是心内科的医生。”   “是啊,已经没气了。”有人迎合道:“怕是猝死。”   罗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计笑之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挤到最里头,慢慢蹲下身去。   那张脸,那是……   纪融啊。   ……   救护车赶过来的时候,车上的人差点想把那位打120的人给抓起来。   瞧瞧那“病人”昂首挺胸的样子,这报警的人是在耍他们玩吗?   报警的表示自己很无辜,但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刚刚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的人会突然好起来。   只有计笑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应该是系统把他弄回来的时候有点过于粗暴。   由于突然出了意外,比赛被暂停,也因此,罗霜有了机会继续去表演。   虽然她最后只拿了银奖——因为表情上被扣了分,评委表示这个选手在舞台上眼神直勾勾的,非常不够活泼。   当然是直勾勾的……罗霜在听见评委的点评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是你家闺蜜突然强行脱单你也会直勾勾的,更不要说……脱单的对象刚刚还是个“死”的。   真是太炸裂了!     ☆、番外:有幸(1)   有幸   我叫绍茗思,我出生的时候绍家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如累卵。   我死去的时候,天下已没有绍家。   奇怪的是,在我死后,我发现我竟然成了一个游魂,无形无质却意识尚存,我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看见了很多从前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东西。   我看见金碧辉煌的朝堂背后的腌臜,我看见昏聩的皇帝一头扎进别人的圈套,我看见和善言语下的勾心斗角,我只是没看见也没再听见有人再提起绍家,即使他们曾经和我的祖父,我的父亲共事,或者曾经在觥筹交错之间有过心意相诉。   我父亲曾经说,这是乱世,大多数人都为了看顾一己私利而弃天下大义与不顾,可是总有一些人还怀揣着最真诚和热切的心,想要改变世道。他说,他年纪已经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告老辞官,但是他愿意为那些人铺平前进的道路。   只可惜,他看错人了,最后把绍家覆灭的,差不多正是那些他曾经看中并且提携的人。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有我父亲最傻。他不知道,当他手握权力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迎合他的人,但是当大家的地位趋于平等,而他非要做那枝不肯自浊的莲时,他就成了别人的拦路石。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脚踢开。   只可惜他到死的时候,还只是以为自己的悲剧来源于皇帝的昏庸无能。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的事情。   当我远离了朝堂来到民间,我却听到许多为他叹息的声音,尽管那些人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却将他奉为神圣,一面哭诉天道不公,一面苦叹生活艰辛。说白了,他们其实并不是在叹息绍家的悲剧,只是突然联想到自己,觉得前途暗淡,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我知道的,当我看到那些懂他的人不愿意发声,而发声的人又其实并不在乎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绍家,其实真的注定要灭亡了。   虽然他曾经门庭若市,曾经美名远扬,但是谁会知道呢?也许下一朝的史官秉笔直书,会为绍家正名,只是他笔下写的也不是真正的绍家了,而是一个能够感动他自己,能够感动民众的,另一种形式的话本而已。   我以为我会很难过的,但其实并没有。   (1)   我是绍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姑娘,也因此从来都很受宠爱。家里请了女师傅来教我琴棋书画和礼仪,我学的很好,但是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要和兄长们一道去家学听课,他们那里学的东西和我不大一样,他们讲历史古今,讲兵书政法,我曾经偷偷去听了几节,觉得很有意思。   但是后来的结果是被二哥给逮住,告诉了我父亲,我记得那回我不仅挨了一顿训,还被禁足了十多天。   当时我还很不服气地跟父亲讲,那夫子教的东西我都能听得懂,甚至学的比兄长们好,若是父亲不行,我可以做文章给他看。   谁知道父亲听了我的话反而更加生气,他说以后我若是再敢不经他和母亲的允许就出府,他就不再认我这个女儿。   他的那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也算是父亲对我发过的最大的脾气,他平时说话温文尔雅,就连对下人也是和气,却对我大大地动了怒。   我觉得很难过很不理解,还为了此事很久都和他赌气。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父亲那样做是为了保护我。那时候,大太监已然大权在握,行事猖狂恣意,勾结无数世家官员,还利用手里的一支暗探,偷偷监视百官子弟。我们绍家的家学也有他的人,大太监好色成性,又和我父亲政见不合,若是我被发觉,那很有可能会被掳过去。   我从小到大都被父亲和母亲拘在家中,连一个同龄的伙伴也没有,除了过节,我很少出府,就连偶尔的出府,也是和全家一道,坐在被帘子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里,既见不到外面的景致,外面的人也见不着我。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名号,是叫绍家的麻子小姐。外面流传的说法,是我从小脸上便生着密密麻麻的麻子,而且见风便发,所以从来不见人。   保护我的方法有很多种,父亲选择了最被动的躲避。我在想,或许他当初选择的这种方式,已经预兆着绍家的悲剧和我的悲剧。   后来父亲又给我找来两个新的女师傅,听说她们曾经当过女官,因此见识和气度都很是不同。他还给了我许多新鲜的书册,准许我去他的书房看书,我从此才放下了之前的那段心事,只自在地过我的日子。   (2)   我十二岁那年,皇宫中要选妃。   本来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知道那天大哥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回来,直接去了父亲那儿,他们关上门谈了很久,父亲出来的时候面色很糟糕。   他去找了母亲,半个时辰之后,母亲带着一小碗汤药来到我的房里,叫我把那碗汤药赶紧喝下去。   我问母亲那是什么,她红着一双眼睛告诉我,那是会让我生病的药,以后我天天都要喝它。   我惊慌地后退,哭着问她为什么要让我喝这个,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母亲喃喃说,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道。当时我并没能听懂母亲这句话,而等我真正听懂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我逃过了那次宫中的选妃,代价是从此身体虚弱,而父亲从吏部尚书被调到礼部尚书,手里的权力开始慢慢被架空。   听说皇帝调他职位的原因是觉得我不吉利,在“如此要紧的关头”竟然染了恶恙。   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说法,不是吗?   对了,后来母亲还问过我要不要嫁人,我说不要,我想一直陪着她。   父亲在旁边笑了,说好的,那我们便一直留着你,只是你不要嫌弃父亲母亲将来老了还要你照顾,不可以觉得我们麻烦。   (3)   现在让我再回想起官兵突然来到我家的那个夜晚,我都会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果然逃避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只会让欺负我们的人越来越大胆。父亲没有提早明白这个道理。   绍家的罪名是,谋反。   皇帝给了我父亲最后的体面,赐给他一小杯毒酒,父亲饮下那杯毒酒的时候,还微微笑了一下。   父亲长的很好看,眉目清朗,身姿潇洒,那天他一如既往地潇洒。   我悄悄地挪开了视线,可是下一刻却被身边那个兵士给扭了回来。   “看呀,多好看!”他大笑着说道:“你瞧瞧这个人啊,他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啊。现在却死的这么狼狈,比我还要不如。”   我的手和腿都被绑着没法动弹,只能转过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后来他掀了我一个巴掌,打得我耳朵里都出现了异响,可是我却觉得分外畅快。   我们剩下来的人先是被关进了大牢里,男人们关在另一处,听说再过几日是个吉日,很适合行刑。   这些人真的是很好笑的,选妃要找个吉日,杀人也要找个吉日。   (4)   大太监几日后突然到牢里来了,他的一只手上全是鲜血,就那么伸到了我的面前,摸上了我的脸。   “香不香?”他问我。   空气中满是刺鼻的,咸腥的血气。   “这是你哥哥们的血哦,新鲜的。”   我别开头,忍住不去流泪。   “啧啧,你爹真不是个东西,藏着这么个好看闺女不给人看,啧啧……他要是早把你供给我,说不定这次也不用死了呢……所以,你要是怨恨谁,就去怨恨你爹吧,是他害了你们。”   他的嘴脸实在是让人无比恶心。   “香。”我于是说,是回答他前一句话。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念做纵死侠骨香。   (5)   后来……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我用尽全力去记住他的药,他府里的路线,我成功地逃了出去,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应该逃往何方,只能胡乱地选一个方向。   直到,最后病弱的身体支撑不住,没了气息。   最让我惊讶的事情,是我的躯体竟然住进了另外一个魂魄。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又活过来,我还恍恍惚惚地见到“我”对我比了个口型,好像说的是“放心吧。”   放什么心?   一开始我没明白,但是后来我慢慢看懂了。   这是个非常聪明的魂魄,也非常勇敢,她的想法从来都像是不受任何拘束和限制,却从来也非常有效。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可是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她。   她好像想要对付大太监和皇上,我开始有点担心。她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姑娘,她要怎么办呢?   后来……皇帝死了,很大一部分是她的手笔。再后来……大太监也死了。   她做到了。   大太监死的时候我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我好像真的要死掉了,不过……   这样也好。      ☆、番外:有幸(2)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番外:有幸(3)   (3)活着就是幸运   事实证明,计笑之的担心纯属多余。   在从此以后的若干天里,纪融和前辈都保持着非常融洽的关系。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纪融回来之后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他今天说了很多话。”   这个“他”指的就是前辈。   计笑之今天刚跟着同事出去拍了一组图,正忙着处理,就没怎么在意地随口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他明明每天话都很多。”   纪融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计笑之以为他已经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撇开了的时候,他却又说了句:“不一样。”   “好吧。”计笑之无语:“也许是人家今天心情特别好呢,再说了你关心这个干嘛?好好读你的书,然后找个工作,不然我就会把你赶出去你知道吗?”   “不是开心。”纪融空前地固执:“或者说,我觉得他快要死了。”   “???”计笑之瞪大眼睛:“你瞎说什么呢,青天白日地咒别人死?”   虽然纪融平时都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计笑之很快地就把他这句话归纳为毫无根据的扯淡。在她的认知中,那位前辈是个非常乐观积极的人,不管是在学术上还是生活上都是如此,况且人家生活习惯也很健康,实在不太可能好好地就遭了祸。   除非……他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倒霉——啊呸,自己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计笑之对自己的思维被纪融带跑了表示愤怒,而后决定再也不搭他的话了。   ……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很玄妙。当计笑之在三天后从纪融的口中得知前辈的死讯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自杀。”   “为什么?”这是个很蠢的问题,计笑之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颓然地坐下,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   “可是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她又问。   “他害怕死亡。”纪融顺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边上。   “他得病了吗?”   “没有。”纪融回想着那位前辈和他说过的话,告诉计笑之:“这种自杀的倾向并不是突然有的,而是在慢慢衰老的过程中继续起来的。”   “也许我当了催化剂。”纪融苦笑:“他的言语中经常流露出对年轻人的羡慕,又会在不经意间提到若是自己现在还年轻,会有怎么样怎么样的抱负。”   “我靠!”计笑之忍不住了:“大哥,这种时候求你说人话好嘛?”   “简单地说,就是他不想面对未知的死亡,而选择把死亡的决定权拉到自己手里。”   “为什么?”   话题又被拉到刚开始的时候了。   ……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曾经的意气风发和现在的不甘心,也许是日益明显地察觉到老之将至而无能为力……总之,斯人已逝。   葬礼那天非常应景地下了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昏沉,乐声戚戚。   站在人群中低下头,听前辈的儿子开始细数他的一生历程时,计笑之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抓住答案了。   回去的路上,她几度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之所以能够理解他,是不是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想法?”最终还是纪融打破了沉默。   “有点吧……”计笑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你突然间就被拉到我们普通人这样短暂的生命里了,你会觉得很不甘心吗?或者说,在看了那么多的人间故事之后,你会恐惧吗?”   另一句她没有问出口的是——你会后悔吗?   他本来可以不必面临这样的结果的,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自己。   “你知道,如果不是系统救了我,现在我就是一个机器人吗?”纪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知道的。”   “嗯,我觉得,有自己的生命,可以感知到这个世界,可以活着,可以去控制自己,其实是一种幸运。”   一种……幸运。   这个开头唐突结尾模糊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计笑之从此之后再也没提过这句话。虽然她知道,纪融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的回答都是建立在已经破坏规则帮助了计笑之的前提之上,却没有提到——   如果他当初没有帮她呢?   那她可能已经死在了六岁的那场大火之中。   所以其实最幸运的人是自己吧……计笑之想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